第495章 丈量天下
高士廉很生氣,他應該生氣的,因為這是一場毫無預兆的「屠殺」,一場對高士廉以及其附屬勢力的屠殺,那位坐在皇位上的帝王只是隨手便將他引以為豪的勢力給剪除了最重要的兩個組成。
而他不僅絲毫沒有還手的力氣,甚至連提前預知這個事情都做不到。
這不由得讓高士廉覺著十分迷茫與無奈。
他在那位皇帝以及陳氏的眼睛中算是什麼呢?或者說他的抵抗在陳氏以及帝王的眼睛中算什麼呢?什麼都不算事麼?算是螻蟻無謂的掙扎是麼?
當憤怒過去之後嗎,高士廉的心中迎來的是無窮無盡的無奈、迷茫與掙扎。
良久。
當杯中的茶水再次變得冷冽後,高士廉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十分平靜的坐在那裡,而後尋找著自己所需要的「思緒」,無論如何,他終究都已經站在了李世民以及陳氏的對立面,哪怕他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如同螻蟻一樣。
「該如何做呢?」
高士廉陷入沉默與思索當中。
他不斷的在腦海中推演著「棋局」的走向,推演著下一步皇帝以及陳氏想要做什麼。
但最後他還是無法做出判斷。
只能勉強對未來的事情進行一些簡單的揣摩。
太極殿
在這座掌控了天下間最大權力的殿宇之中,李世民安然的坐在這裡,神色寂靜冷清。
他看著面前的人,輕聲說道:「決定好了麼?」
李世民的心情是十分激動的,甚至懷揣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與激動。
陳若瀚也同樣如此激動的坐在那裡,他的眉宇中甚至帶著些許的坐立難安之色,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這些事情實在是太重大了,甚至會波及到整個天下!
「陛下,我想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明日的朝會上,父親會親自提出那件事情」
「而後續的一連串的準備,我們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墨家、公輸家中的弟子,或者說,如今早已經被統籌合併為「科學家」的弟子們,早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準備了多年的東西。」
陳若瀚甚至綻放出了一個肆意的笑容。
這是陳氏準備了許多年的東西!
他緩緩的吐了口氣,而後站在了李世民的面前,對著這位偉大的陛下說道:「陛下,或許您想要提前見一見陳氏的「準備」,或者說見一下那些隱藏在暗中,但已經準備走出陰影的陳氏弟子!」
李世民微微頷首,他看向陳若瀚,嘴角帶著些許若有似無的笑容。
「當然。」
「朕已經做好了準備。」
鎮國王府
夜色籠罩了這個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府邸,那月光緩緩的籠罩在這座府邸中,也同樣照亮了陳湛的面容與神色。
陳湛!
或許是這個世界如今壽數最為綿長的人了。
他從當年的萬歲帝時代一路走過來,經歷了萬歲帝、隋文帝、隋煬帝、大德帝、以及如今的大唐皇帝!
五位皇帝,三個皇朝!
可他卻依然活著,這簡直是一個奇蹟,哪怕是陳氏的歷代先祖中,也未曾有如此長壽的老人。
他已經將近百歲了!
而如今,他坐在這屋子之內,腰間佩戴著那枚從先秦時代便已然流傳下來的「麒麟玉」,那枚麒麟玉之上傳來的些許「冷冽」,讓陳湛哪怕是在百歲的年紀依舊能夠保持冷靜和理智。
這或許是使用麒麟玉最長的一位陳氏家主了。
陳湛蒼老的手緩緩的撫摸著這枚玉佩,而後長長的嘆了口氣:「我所做的事情,到底是否是正確的呢?」
他的聲音蒼老而又渾濁,那一雙眼睛中帶著的是無法確定答案的迷茫。
但
哪怕是無法確定自己前行的路是否正確,陳湛依舊堅定的走在這一條道路上。
他看著面前擺放著的「萬歲帝」的手稿,神色十分平靜。
因為他即將要做的事情、陳氏即將要做的事情、皇帝即將要做的事情,都是陳氏已經鋪墊了百年之久的事情!
當年的陳湛的父親,那位溫和的老人將萬歲帝帶離皇宮,真的是一件尋常而又巧合的事情麼?
那位老人真的只是被萬歲帝算計了麼?
萬歲帝有那麼大的本事,小小年紀就能夠騙過陳志?
錯了
那不是一場算計,而是一場「雙向奔赴」
萬歲帝是陳氏精心澆灌出來的種子,只是這顆種子最後的最後並沒有按照陳氏所想的方向去生長,反而完全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去生長了。
當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無論是陳志還是陳湛都感覺到了無奈。
有些時候命運便是如此,總是不會讓你如意。
但
後來的發展出乎了陳湛以及陳志預料的同時,也令他們似乎看到了另外一條道路的光芒。
直到那個夜晚,萬歲帝死在了皇宮之中。
陳湛撐著一把油紙傘,從大雨中接走了張氏的後人、或者說接走了萬歲帝的孩子。
陳氏開始真正的著手另外一個計劃,一個聽起來、看起來、甚至做起來都很令人覺著荒謬的計劃。
這裡就不得不說陳氏的「思想」了。
陳氏以「立民」為根本。
但想要徹底的改變那些黔首的生活,需要什麼呢?
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至少是一個最基礎的、不可以被任何人改變的政治底線以及制度,甚至要考慮到這個這制度後續被腐蝕——被腐蝕了之後,這個制度也必須是能夠完成他們設定的最底線的問題。
如此一來,黔首們便真正的可以過上陳氏所構想出來的生活了。
這是一代代陳氏先賢的共同願望。
而在陳湛以及陳志這一代,他們看到了那個願望實現的基礎。
後來,萬歲帝、隋文帝、隋煬帝都沒有讓陳氏看到希望,所以陳氏繼續隱藏,去研究他們該研究的事情,比如是一個切實可以傳播的思想——這個思想必須有一個最基礎的底線,那就是哪怕不能理解他的人,也能夠在潛意識中使用他,並且不會對百姓們造成傷害。
那麼這個思想就必須是具有一個「仁慈」的口號,也必須是讓黔首們接受,乃至於那些統治者哪怕不願意行使這個思想,也不得不去披著這一層思想的外衣。
哪怕他們要對這個思想進行改造,將他變成令人作嘔的混種產物,他們也必須永遠的披著那一層外衣,而不能夠進行更改——只要他們披著這層外衣,他們就必須是做一些符合這些外衣的事情以及制度,而這些事情以及制度,就是黔首們的保障。
於是,求實及科學思想誕生了,他包含著「以民為本」以及「實事求是」的核心思想,也同時帶動了「科學家」這個概念的出現。
而在陳氏的諸多弟子以及陳湛看來,改造天下人的思想以及整個社會,是一件需要徐徐圖之的事情——因為他們掌控了一部分的權力,無須自下而上進行改革,而是可以進行自上而下的改革。
這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因為自上而下的改革不會那麼的血腥和暴力。
但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自上而下的改革就不如自下而上的改革那麼管用,也不能夠像那樣的粗暴簡單,他們必須像是剝開蠶繭一樣,將這件事情包裝的柔和而又沒有殺傷力
所以,最先進行的一定不能是任何觸動最高統治者利益的「制度」改革。
也不能夠是一開始就上來的「思想改革」。
那麼
唯有科學。
這也同樣是科學思想誕生的原因之一。
因為他們需要科學改革來為他們的「思想」鋪設一些基礎,只有將基礎打牢了,他們才可以緩慢的在這個堅實的基礎上繼續去蓋他們宏偉的房子。
所以,在隋末、或者說在隋煬帝時期,「火藥」、或者說「炸藥」出現了。
這就必須是要談到另外一個問題,科學的進步首先是為了什麼?
在戰亂年代,科學的進步一定是為了更好的進行戰爭,而在和平年代,它一定是因為要進行更好的生產。
比如第一次、第二次工業革命。
工業革命所帶來的巨大的進步,都是因為要進行更好的生產,也是因為落後的生產力已經跟不上人們的思想改革了!
那麼,反過來呢?
落後的思想已經跟不上生產力的發展了!
自然而然的,新的生產力會滋生出來新的階級,這新的階級便會想要奪取他們應該擁有的權利。
商鞅變法便是如此。
商鞅變法為何會取得成功?
無論是在擁有陳氏的這個版本歷史當中,還是在沒有擁有陳氏的那個版本當中,商鞅變法之所以能夠成功,他的根本原因都是因為生產力的發展。
或者可以總結為「鐵質農具以及牛耕的出現及擴大使用」,也就是生產力的發展。
而後生產力的發展催生出來了另外一個階級——一個在先秦時代、在那個半奴隸制半封建王朝時代屬於弱小的、屬於「新」的階級,他叫做「地主階級」。
地主階級出現之後,便貪婪的想要獲得權力和地位,因為他們已經擁有了得到權力和地位的敲門磚,即:金錢和土地。
於是,商鞅變法出現了。
商鞅變法中,至少有一條最關鍵的律法是專門為了地主階級而催生的。
即:土地私有制。
而後,地主階級獲得了勝利,他們打敗了原本的奴隸主們,他們從國家的手中將土地牢牢的把控在了自己的手裡。
於是
封建大地主階級出現了。
並且從先秦時期的「商鞅變法」開始,一直到如今,他們都是整個九州華夏的統治者之一,皇帝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
地主階級統治了華夏,於是他們將利益穩固,而後張開血盆大口對尋常的黔首進行鯨吞,想要將他們的血肉全部吞噬乾淨。
而他們的思想是什麼呢?
他們的思想沒有發生改變,他們繼承了「奴隸制」奴隸主們的思想方式,他們覺著「黔首」與「農民」應當成為他們的奴隸。
這就是華夏在歷史中為何與西方走上反方向道路的原因。
在西方的奴隸制瓦解——即中世紀的思想啟蒙之後,他們開始逐漸的廢黜了奴隸制,也開始對自己的「思想」進行一些巧妙的包裝,他們開始認為「奴隸」並不是他們的「奴隸」,而是他們的「僱工」。
與此同時,他們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他們不再想著將這些人當成是自己的私有財產來看待——轉而走向了另外一條道路,即壓迫他們的剩餘價值。
但相較於華夏古代的時候,他們卻依舊是幸運的。
因為他們只是想要壓榨你的剩餘價值,但在你給他們提供了足夠的價值之後,你還是屬於你自己的,他們不要求你將他們當成是「主子」——但這個時期的華夏古代不同,即便你提供了你的價值,他們依舊認為你應該為他們付出一切,甚至感激他們給你提供了一個為他們效勞、給他們當奴隸的機會。
這就是「地主」與「老闆」的區別。
那麼,該如何對付這些頑固不化的「地主」呢?
唯有強大的武器!
比如跨越了時代的熱武器。
於是,炸藥出現了。
以一種誰也想不到、誰也不會懷疑的方式出現了。
火藥悄然無息的出現在統治者、出現在了割據軍閥們的面前,於是至少在兵器上,華夏進入到了熱武器時代,脫離了冷兵器時代。
這裡要再強調另外一件事情——一旦科學的大門打開了,你就不可能只將它限制在某一方面。
比如一些武器的發明,往往不是因為想要將其當做武器去屠殺
而反過來也是一樣。
一些「其餘方面」的發明,最開始的時候也往往是因為想要研究他們當成武器。
可以這麼說,這世上近乎於一半的產物,最開始都是為了研究他們的戰爭用途
陳湛緩緩閉上眼,等待著明日的到來。
他即將開始一件偉大的變革。
這等同於他自己反對當年陳氏先賢的決斷。
「奏天下田畝改革書」。
他第一步,要丈量天下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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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條鹹魚,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晚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