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他是來殺人的

  第415章 他是來殺人的

  大漢天子?

  聽到衛寧的這個回答,陳瀟不由得嘲諷的笑了一聲。

  而陳瀟的反應出乎了衛寧的預料,當年劉氏與陳氏是有姻親關係的,而陳氏也同樣是護衛大漢的力量之一,在漢末的時候,曾經幫助大漢再次穩定。

  可為何如今的陳瀟會是這樣的反應?

  「您為何發笑?」

  衛寧臉上帶著迷茫,他是真的沒有弄明白這一點。

  陳瀟搖著頭嘆了口氣說道:「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大漢天子。」

  他沉默了一瞬後,看著衛寧,聲音略微有些低沉。

  站起身子來,站到了那懸崖之邊,看著遠處雲霧翻騰。

  「世上的人都以為當年劉湛逃走了,甚至在民間攪弄風雲,可若真的是如此,先帝們會沒有絲毫反應,任由這位繼續攪弄風雲麼?」

  陳瀟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憐憫。

  「真實的情況是,朝廷諸多大世家、乃至於王謝兩族都知道一件所有人都心口不宣的秘密。」

  「當年長安城門開,大漢最後一任天子劉禪開城門而降,最後禪讓於大虞的明帝。」

  「明帝見狀之後,便前往大漢的高祖廟中,準備祭祀高祖——畢竟大虞的皇帝是要承襲大漢天子禪讓的,這是一種程序的正義,必須要走,否則便不能夠證明大虞的正統。」

  「明帝既然不打算走暴力的征服路線,而是準備走懷柔的路子,自然而然也就是要祭拜大漢高祖的,這是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的事情。」

  「而到了高祖廟後,卻發現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情。」

  陳瀟轉過頭,眉宇中都是憐憫,像是看到了一個十分可憐的可憐蟲一樣。

  衛寧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覺著自己的嗓子十分乾涸,像是裂開的大地一樣,些許痛感和鈍感讓他覺著十分不適。

  「發現了什麼?」

  只是這幾個字也是他從嗓子裡面壓迫擠出來的。

  陳瀟搖了搖頭說道:「他們發現了五皇子劉湛自刎於高祖廟中,鮮血灑落了一地,甚至濺了不少在高祖像身上。」

  「這個消息當即立刻封鎖,而且是劉禪要求封鎖的。」

  「明帝思索之後也就同意了,大漢與大虞的合流、或者說大漢天子的禪讓儀式就在眼前,如果此時五皇子自刎的消息傳出去,這對大漢、對大虞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陳瀟看著臉色蒼白,整個人都似乎要暈倒了一樣的衛寧說道:「你們但凡詢問一下王謝兩族呢?」

  「這雖然是一樁隱秘之事,但也不算那麼的隱秘,至少在上流社會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衛寧沉默的坐在那裡,想起來往日的一樁樁一件件,最後竟然哭笑出聲來。

  一張臉似笑如哭,一張臉似哭如笑。

  待到他的情緒逐漸的平息下來,陳瀟才看著衛寧道:「我大抵上知道衛氏的遭遇了,被招搖撞騙的那位劉五太子的後人騙了。」

  他有些不理解。

  「你們衛氏好歹也算是江南四大世家之一,為何會相信一個江湖騙子?」

  衛寧將思緒整理,他看著陳瀟說道:「如果我說,為那個江湖騙子擔保的人,是「夜氏」的人呢?」

  「那個被人稱之為嶺南王的夜氏!」

  陳瀟陡然一挑眉。

  嶺南王?

  夜氏?

  如果是夜氏的話,那倒不怪衛氏會相信了。

  畢竟夜氏雖然名聲不顯,好似不是什麼大氏族的樣子,但其實夜氏暗中的力量十分強盛,當年幫助天子登基之後,天子便許諾將嶺南一帶暗中交於他們掌管。

  雖然本朝不封實際上的「王」,即便是宗室子弟、皇子也不例外,只給一個「虛銜」而不給封地,放著他們在京都之中。

  但「夜氏」在實際上也可以說是真正的嶺南王了。

  畢竟嶺南一帶的三郡八縣郡守縣令設置,朝廷基本上是不管不顧的——僅僅是在當年那位皇帝在位的時候,先帝登基之後,便將這種「暗中的默契」給直接打破,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派遣了朝廷任命的官員前去接管嶺南一帶。

  而且,派遣的還是陳氏子弟。

  嗯。

  那位陳氏子弟去了嶺南一帶的某個郡之後,直接殺了一十八個作惡多端的夜氏子弟,並且親自提著人頭去找了當代夜氏的家主,詢問他是不是想謀反。

  乾脆利落。

  那位夜氏的家主倒是沒敢說什麼,但可惜的是,那位夜氏家主的長子、準確的說是嫡長子卻忍不了,直接怒斥那位陳氏子弟,甚至還想動手。

  而敢於出門、尤其是去嶺南這種地域的陳氏子弟自然是有點本事的——他是墨家遊俠一脈當代的矩子。

  在夜氏家主的嫡長子準備動手的時候,一劍把他砍了。

  砍了之後還要問一句「夜家主有意見麼?」

  可以說是十分囂張了。

  那位夜氏家主依舊錶示:「小兒無狀,您殺得好。」

  自那之後,朝廷與夜氏的爭鬥便一直沒有停止,但那位陳氏子弟在嶺南一天,嶺南就歸屬於朝廷一天。

  而不屬於嶺南王夜氏。

  到了當今的時候,更是特意在嶺南單獨設置了意州,取先前「交州」之名,並且令那位陳氏子弟為交州州牧、兼任交州大司馬。

  軍事、政務兩手抓。

  這位交州的州牧、大司馬,幾乎是成了新的「嶺南王」,這也是夜氏十分不理解的事情。

  我們當嶺南王和陳氏的人當嶺南王有區別麼?

  如果讓當今陛下聽到了這個疑惑,一定會說:「當然有區別。」

  陳氏的人當嶺南王,那嶺南還是朝廷的;但你們夜氏的人當嶺南王,那嶺南可就真不一定是朝廷的了。

  對了。

  那位陳氏子弟有一個兒子,與陳瀟同輩,行七。

  「看來,夜氏早有了謀逆的心思。」

  陳瀟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將所有的線索串成了一串。

  夜氏有謀逆的心思。

  這一點是絕對的。

  所以他們哪怕是知道「大漢天子」是假的,他們也想要這位假的大漢天子成真,而他們也一定是在暗中與這位大漢天子有了什麼「協議」。

  等到大漢「復國」之後,再次封賞他們「夜氏」一個什麼東西。

  而這一次,一定不只是單純的當「暗中」的嶺南王。

  所謂從龍之功,夜氏的人做的十分熟練。

  說什麼復興大漢、說什麼光復漢室、承襲大漢高祖之風,不過是滿嘴巴的道德思想,滿心間的功名利祿。

  「衛氏、或者說你接下來準備如何做?」

  在今日看到衛寧的時候,陳瀟就已經明白了。

  衛寧準備與衛氏切割了。

  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許多事情並不是衛寧做的,那衛寧為什麼要背這個黑鍋?

  他還想活。

  衛寧輕聲沉吟後說道:「公子呢?」

  「公子準備如何做?」

  陳瀟微微一笑,轉過身背著手。

  「我啊?」

  「其實你們都誤會了一件事情。」

  他眨了眨眼睛說道:「這一次陛下派遣來收拾你們江南的人,真的不是我,我真的只是單純的來江南遊歷,順帶看一看到底是誰不把我們陳氏當一回事。」

  「最開始,我以為是王謝兩族,後來我以為是你們衛氏,直到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動手的是夜氏的人。」

  陳瀟臉上的笑容如同燦爛的煙花一般綻放。

  「所以,衛寧公子,您現在要找的人不是我,我真的只是一個看熱鬧——順帶為那兩位壓陣的。」

  「我要告訴江南世家、告訴這沉寂已久的天下人一件事情。」

  他站在那裡,聲音十分平和,甚至還帶著三分笑意,但這話語落在衛寧的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

  「陳氏還沒死呢。」

  陳瀟的聲音並不大,但此時此刻,卻聲如雷震。

  「上一個想要觸陳氏眉頭的人,叫做劉嫖,她是大漢的長公主、是當年恨不得隻手遮天的「竇太后」的長女,是文皇帝的女兒、是景皇帝的姐姐,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之一。」

  「她可不是什麼現在某些藏在暗中,只敢叫一個「諢號」嶺南王的螻蟻爬蟲,她是真正的被加封過的公主、有封地的公主!」

  「她是敢當朝賣官鬻爵、張狂的表示在長安城內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情的長公主!」

  陳瀟此時的神色已然變得冰冷一片,他看著衛寧說道:「衛公子,您知道這位張狂的長公主的下場麼?」

  衛寧的身軀陡然之間一震。

  他沙啞著嗓子說道:「知道。」

  陳瀟再次問道:「哦?是麼?您知道?」

  他笑了:「我倒還不是很清楚,不如您給我說說?」

  衛寧幾乎是用磕磕絆絆的聲音說出了那位公主的下場。

  那位公主因為陳氏女和她的女兒——也就是陳阿嬌搶奪皇后的位置,所以想要動手將陳氏女毀容,後來這位公主被腰斬於市。

  說是和她的女兒搶皇后的位置完全是發瘋,因為陳氏那個時候並沒有想要將女兒嫁給當時的皇帝劉徹。

  即便是後來陳氏女嫁給當時的太子,後來的皇帝,也不過是兩情相悅下的舉動。

  陳氏又不用賣女兒。

  陳瀟看著衛寧笑了笑:「原來衛寧公子知道這一點啊。」

  他咂了咂嘴感嘆的說道:「我還以為天下人都已經忘了這件事情呢,所以才能夠做出以這種陰狠手段意圖控制陳氏子弟的事情。」

  陳瀟輕聲道:「接下來的事情,衛寧公子不必操心了。」

  他有些感慨的說道:「其實原本,我是沒準備見衛寧公子的,因為這件事情不需要見你,只需要知道你也摻和在其中了就可以。」

  「懲治貪官污吏、搞一些政治鬥爭是要玩一些花樣的、畢竟這些事情需要證據。」

  「可是陳氏誅殺賊子,卻從來都不需要證據。」

  「陳氏說你是賊子,你就是賊子!」

  陳瀟背著手,慢悠悠的朝著山道走下去。

  「如果不是七郎說你是真的不知道,當時還勸阻他不要喝這杯酒,甚至還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江南恐怕以後再也沒有什麼「玉璧公子」了。」

  當陳瀟的聲音消失在這山峰之巔的時候,衛寧的身體徹底軟了下來,癱瘓在地上。

  一旁的小廝連忙將他攙扶起來。

  「您沒事吧?」

  衛寧撫摸著胸口,不停地喘著粗氣。

  他在害怕,他在恐懼。

  幸虧當年那些事情他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參與進去,否則今日只怕是要血灑會稽山巔。

  「猜錯了。」

  「我們都猜錯了。」

  衛寧的雙手顫顫巍巍的,他站都站不起來了。

  「陳氏這一次、天子這一次,根本不是來慢悠悠的處理江南的!」

  小廝神色有些茫然。

  「啊?」

  「那他們是來做什麼的?」

  來做什麼的?

  衛寧似笑非笑的站在那裡,身後的冷汗已經將衣服全然打濕。

  「他們是來殺人的!」

  「只是看到底是什麼時候動手了!」

  山腳下

  謝玄坐在馬車中,神色不變,似乎並不知道陳瀟又回去了山上見了人一樣。

  「陳兄,這一次江南之行覺著可還行?」

  陳瀟打了個哈欠,在馬車中伸了個懶腰:「的確還行,我總算明白先祖當年為何在手札中獨獨說江南風光好了,這風景,換成我,我也想留在這裡啊。」

  他說的是在文帝、景帝時期陳氏十分著名的那位先祖,那位先祖沉浸在山水之中,不願意從政。

  謝玄也是笑著點頭:「是啊,這江南風光,怎麼能夠不讓人沉醉在其中呢。」

  他抬起頭看著陳瀟:「只是陳兄,都這麼長時間了,是不是該做應當要做的事情了?」

  陳瀟眨眼:「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謝玄嘆了口氣:「其實最開始,我也以為你是來清理江南的,但剛才你在會稽山巔提起來了「七郎」我便明白了,你不是來清理江南的。」

  「你只是來殺人的。」

  他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殺一些腦子真的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蠢貨。」

  陳瀟聽聞這話後哈哈大笑起來,繼而板著一張臉說道:「是啊,殺一些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蠢貨!」

  他衝著外面駕馭馬車的人說道:「改道。」

  「去王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