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安能倚天抽長劍
而在這個消息傳播出來的時候,人們都在疑惑一個問題。🍧♣ ❻➈ŜⒽ𝕦𝐗.𝒸σ𝓶 ♠😺
「紙」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憑藉這個東西,陳敦可以從一個毫無貢獻的人直接獲封少傅,並且還有後續傳言,據說天子大悅,要為其加封「安沉公」。
這並不是什麼不重要的爵位。
公侯伯子男!
即便是以威武大將軍韓信當年的功勞,也不過是獲封「淮陰侯」而已,而張良張子房也只是被封為留候。
如今的大漢天下,除卻兩類人之外,最高等級的爵位也就是:「候」。
第一類:劉氏子弟!
劉氏子弟大多數被封王,開國各地,這是所有人都公所周知的。
第二類:陳氏!
陳氏的先祖被追封為王,且甚至是以國號為封號的王,這樣的王爵位的「含金量」甚至不是有些較為貧瘠之地的劉氏封王能夠媲美的。
而陳氏的歷代家主也會被加封為王,只是這個王就不再是所謂的「漢王」了,而是「安國王」、「鎮國王」這一類有特殊含義的封號。
這種封號的含金量自然也是很高的。
陳氏在名義上並沒有封地,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陳氏是有貨真價實的封地「官渡」的,這也是天下人此時呼喚陳氏、介紹陳氏的時候,總是會說「官渡陳氏」的原因。
這裡實際上便是陳氏的地盤!
而在封王如此稀缺的情況下,在公這個爵位從未有人獲得的情況下,一位「公爵」的封賞便顯得尤為顯眼與重要。
兩種可能。
第一種,天子要抬舉陳敦。
第二種,被敬獻上去的「紙」當真是一件了不得的的東西,甚至了不得到天子已經不能夠小氣了。
在這兩種情況里,哪一種更加有可能?
孔府
孔家並不是什麼貧窮的寒門,反而孔氏的財富並不比陳氏少太少,孔子的門生中有不少是非常善於經營商業的,更何況,孔子本人也做過魯國的實際掌權者。
這樣的家族怎麼可能會缺少金銀之物?
孔雲看著面前收集到的東西,臉上的神色更顯得憂愁幾分,他看著一旁的賈誼說道:「你與代王關係良好,代王如今並未曾歸封地中,你可否去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從收集到的這些信息中,我總覺著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似乎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一樣。」
「這個叫做【紙】的東西,恐怕會對我們的計劃造成極大的影響啊。」
賈誼的神色中帶著些許沉默,片刻後他開口看著孔雲說道:「好的老師,我會找代王側面試探一下的。」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希望我們的計劃能夠平穩進行吧。」
其實儒家想要進入朝堂,或者成為正統並不是十分艱難的事情,之所以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只有一個原因,儒家想要搬倒陳氏,而非是與陳氏合作。
後元四年,夏秋。
長安城是沒有春秋的,氣溫的變化總是很快,人們短暫的享受了春天的溫暖後,即刻就進入到了炎熱的夏天,高溫烘烤著每一個人。
哪怕是到了秋天也依舊是十分炎熱,甚至這種炎熱只是從那種明顯的熱變成了悶熱罷了。
長安城中的人們享受著屬於自己的生活,除卻一部分人在關心紙張的問世之外,大多數人都是不理會朝堂政務之事的。
他們不想要將自己捅進麻煩里。
可總有人是例外,比如此時匯聚在長安城中的另外一撥人,那些本應該在咸陽學宮中教書的人。
諸子百家各個流派如今的代表人物匯聚在這裡,他們是以咸陽學宮祭酒為首前來的,不算是私事,也不能夠算是私人前來。
咸陽學宮如今的祭酒,荀子的後人「荀既」帶領著學宮如今的弟子,前來長安城,為的是拜訪國子監。
或者說,不是「拜訪」,而是名為「交流學習」的「踢館」。
他聽說了儒家、黃老之學的人搞的事情,所以帶著這些人來給陳氏撐腰了。
比嘴皮子?
荀子的後人會害怕嘴皮子功夫麼?
當年的荀子為何能夠成為後諸子百家時代的「子」?他做了什麼事情?
除卻他的思想之外,荀子做的最令人畏懼的事情便是「批聖」。
當然了,在那個時代還不叫做「批聖」,因為那些人中,哪怕是最有名氣的孔子都還未曾成為聖人。
他批遍諸子百家,罵遍天下無敵手,後成為諸子百家當時最強的「嘴炮王者」,諸子都被他罵怕了,孟子都被他罵為「賤儒」。
所以他成了當時代最強的「子」,為那個時代的諸子之首。
荀子的名聲不是吹出來的,是實打實的罵罵出來的。
所以此時聽到荀子的後人來到長安城,且是以「咸陽學宮祭酒」的身份來的,長安城中有些人就開始害怕了。
比如想要和陳氏斗一斗的「儒家」,再比如那些躲在儒家身後的「黃老經學大家」們。
一些人開始造訪荀既所居住的驛館,想要勸誡荀既不要摻和進陳氏和儒家、道家的爭奪當中去。
最先來的是一些儒家弟子,他們臉上帶著憤怒的神色前來,直接斥責荀既,一點沒有客氣的斥責荀既,斥責他不顧大局,明明自己也是儒家的傳人,反而是幫助陳氏對付儒家,簡直是不可理喻。
而對於這種人,荀既也沒有絲毫的客氣。
他同樣破口大罵的表示,當年是儒家以及孔子的人否定了荀子的地位,並且不承認荀子的「儒家」身份,更是在荀子去世之後公開表示,荀子以及荀氏不是儒家之人,以孔家的身份將他們驅逐出儒家來著。
怎麼這個時候,需要用到他們的時候,就又開始承認荀子以及他們荀家是儒家的人了?
用的時候拿來,不用的時候丟掉,這便是儒家所謂的「君子風範」麼?
甚至荀既還說出了十分誅心的言論。
「若儒家盡皆為汝等虛偽貪慾之人,仲尼先生只怕要從棺材中爬出來了!」
「欺世盜名!」
「吾不願與汝等共稱人耶!」
翻譯過來其實很簡單,就是說這些東西不是人,全都是虛偽之輩,孔子見了他們都要從棺材中爬出來。
當然,以上節選的是較為文雅的說辭。
荀既甚至當著這些來人的面,站在驛館、當著來來往往的人流撫琴高歌。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文化人罵人,從來不帶髒字,但卻罵的人肝腸寸斷,心膽俱裂。
荀既最後指著那幾個前來勸誡他的儒家學子,大笑著說道:「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意思就是指著鼻子問這幾位:「你們怎麼還不快點去死?」
那幾位儒生站在人流當中,周圍的民眾對他們指指點點,此時他們的麵皮早已經是丟乾淨了。
可其中還有一位老儒梗著脖子問道:「先生此舉,難道是要以眾人言語殺我們麼?」
荀既冷笑一聲:「我可做不出來孔老二幹的事情!」
說完之後,拂袖離去。
然而還沒等那些儒生鬆一口氣,荀既猛的又轉過頭,嗤笑一聲,虛空點了點三人:「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說完之後,痛快的轉身離去。
那老儒站在那裡,面盈充血,神色憤慨,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放入了油鍋中一樣煎熬。
這句話的意思更加簡單。
「伱快點去死吧!」
人群中也有人讀過書,更是明白這一首相鼠的含義,正在為身旁不明白的黔首們解釋著,他解釋的聲音並不算大,但卻剛剛好可以讓這三位儒生聽到。
於是,被包圍在人群中進退不得的三個儒生更加憤怒。
憤怒的火焰燃燒了他們的理智,也燃燒了他們的心血。
「噗——」
那年紀最大的儒生突然面色一紅,而後一口鮮血噴出,血霧灑落,他整個人仰著頭往後倒去。
此人竟然被硬生生的氣死了!
驛館內
孟尋神色中帶著些緊張:「荀兄,我們做的是否太過分了一點?」
荀既冷笑一聲:「過分?他們對老師做的難道就不過分了麼?」
他攤了攤手:「更何況,我有編造什麼事情麼?我有誇大什麼事情麼?此事哪怕是鬧到天子面前,我也不懼怕。」
荀既學著那幾位儒生的語氣,夾著嗓子說道:「陛下,荀既當街辱罵我們,請陛下將其治罪!」
「陛下一聽,問他們荀既都幹了什麼。」
荀既嘿嘿一笑,學著那幾位儒生賤嗖嗖的模樣。
「荀既把我們做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把我們披著的羊皮都給揭開了!」
荀既坐直身軀:「他們要是有膽子這麼跟陛下說,我倒是對他們還有幾分崇敬了。」
「不過你覺著他們會這麼跟陛下說麼?或者說他們有膽子跟陛下說麼?」
孟尋微微搖頭,語氣雖然平和中帶著一絲的怯懦,但說出的話卻十分扎心:「他們沒這個膽子,孔雲也沒有,孔家有膽子的都在秦末死的差不多了。」
荀既閉著眼睛:「是啊,真正的孔儒在當年秦末的時候,就已經滅絕的差不多了。」
「如今的孔府不過是汲汲鑽營名利的地方罷了。」
「有何懼之?」
孟尋再次沉默:「只是,我們終究是出身儒家,與儒家鬧得如此,總歸不好。」
荀既再次開口笑道:「有何不好?」
「孟兄啊,你要知道,無論是對於你孟家來說,還是對於我儒家來說,最後能夠依靠的都只有陳氏,而非是儒家。」
他聲音冷肅:「就如今孔家這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你覺著儒家能夠猖獗多久?」
孟尋再次低頭,不置一詞。
荀既說的話有道理,就是太有道理了,讓孟尋都覺著有些無奈了。
他找不到可以和荀既爭執的理由。
「罷了,既然你都如此說了,那我們便做好準備吧。」
他慢吞吞的說道:「做好徹底將儒家踩下去的準備。」
「不要給儒家在短時間內再次起來的機會。」
孟尋這個人,看著比較柔和,和荀既像是兩個極端,但其實他比之荀既更加狠辣。
絲毫沒有當年孟子的風範。
這頭咸陽學宮、國子監、甚至是儒家、道家的眾人都拋開雜念準備好了要甩開膀子和陳氏斗一斗的時候,陳氏卻悠閒自得的要命,絲毫沒有想著要和儒家、道家拼一把的自覺。
院落中
陳彼甚至是悄無聲息的打著一套拳,拳法悠然自在,順帶鍛鍊著他的身體。
陳拓站在一旁,正在小聲的說著什麼。
而更遠的地方陳辟、陳秋兩人坐在一起,正在研習手中的書籍。
等到陳拓將所有的事情說完了之後,陳彼這一圈拳也打完了。
他笑著看向陳拓:「你啊,就是想的太多。」
陳彼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天子將消息散了出去,但卻並不解釋,明顯是等著大魚上鉤。」
「我們只需要等著就是了。」
「陛下是絕對不會讓我們打起來的,無論是儒家還是道家,亦或者是陳氏,他都需要。」
「只是不知道陛下什麼時候動手?」
陳拓沉吟良久,終究是嘆了口氣。
當今天子的性格仁善,但這個仁善主要針對的是「黔首」,而不是他們這些大族之人。
他看著陳彼低聲道:「希望如此吧。」
泰山之巔
泰山向來是神聖之地,可比起來其他的山峰,它其實並沒有多太多的東西,只是多了幾分人給他增添的幾分「政治意義」,若非如此,後世中怎麼會因為一個人去過此地,此地便不再有恢弘之意了呢?
是泰山變了麼?
泰山沒有變。
是人在變化。
陳樊坐在山峰之巔,此時的他看起來較之上一次蒼老了一些,但他的神色卻更為快樂了一點。
他得意的看向遠處朦朧的霧靄,拿出紙張。
陳敦在弄出來此物之後,自然是給陳樊寄了一些。
他以石為桌,畫著泰山之巔的風景。
安能倚天抽長劍,斬斷憂愁萬萬年。
代王府
賈誼端坐,面前坐著劉武。
「殿下之心,可有天下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