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以身立秦」【一更,求訂閱】
君王素來寡恩,翻臉很快。
用你的時候或許可以奉承你,但用不到你的時候,便棄之如履。
陳慎看著站在那裡的陳靖無奈的嘆了口氣:「伱如何想?」
嬴稷要啟用的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陳氏其餘的幾位。
他自己倒是好說了。
陳靖聳了聳肩膀,看著陳慎說道:「如今王上急切的想要證明自己不是那種寡恩的君王,所以一定是要啟用陳氏中的人的。」
「但不也不用陳氏的所有人都回去吧?」
「一個人足以證明了。」
陳靖隨意的坐在了陳慎的旁邊,一邊偷偷揮手讓陳贊趕緊溜,一邊感慨的說道:「大兄一個人回去就是了。」
「替我與王上說,靖才疏學淺,恐難承擔大司農之職。」
陳慎看著陳靖,良久後微微嘆氣。
只要陳氏還在秦國內,與秦王的關係便不能夠搞的太差,不過如今已然是切割了,也不必管那麼多了。
他輕聲道:「我過兩日會入咸陽。」
「王上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標籤罷了,我會替陳氏成為這個標籤。」
「昭兒早晚是要入仕的,待到他遊歷諸國後,待到我與四弟撐不住的時候,再讓他進入朝堂上吧。」
陳慎想讓陳氏與秦國切割,並不是與秦國完全沒有關係,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未來統一天下的一定是秦國,陳氏想要綿延千年,怎麼可能脫離國家政權單獨存在呢?
若是那樣,家族又怎麼能夠綿延千年而成為「世家」呢?
他需要的只是暫時將那過於「發燙」的陳氏與秦王的關係,放入冰水中暫時冷一冷。
陳氏已經成為兩任秦王的老師了,這樣的關係不能再繼續下去。
昭襄王十五年秋,文安君陳慎應詔入朝,再次擔任了秦國右相國的位置,而陳氏的其餘人卻以「才疏學淺」為由,拒絕了徵召。
和陳慎之前所設想的一模一樣,有他進入朝堂,天下的流言少了很多。
畢竟三公與三師的位置,陳氏再次占據了兩個。
且其中一個是百官之首的國相位置。
那些之前攀附陳氏,之後感覺陳氏要傾倒的人們,看到陳慎再次成為國相,又重新想要聚攏在他的身邊了。
但這一次,以陳慎為錶帶的陳氏拒絕了這些人的「匯攏」。
陳氏不再需要他們了。
當陳慎再次回歸朝堂的時候,他才恍然之間發現一個問題,如今的朝堂變得他快要不認識了。
秦國與他之前在的時候相比,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首先是國內的政治與傾向。
因為秦楚再次處於蜜月期的情況,所以很多楚系一脈的臣子們再次被啟用,並且在朝堂上占據了很大的一部分勢力。
其中的代表則是宣太后的兄長魏冉。
魏冉在朝堂上的勢力在陳慎離開之後逐步的擴張起來,他們幾次想要改變秦律,但因為「嬴稷」知道秦律對於秦國來說的巨大作用,所以都駁回了。
但他們依舊不死心。
因為這些「楚人」覺著,陳氏之所以能夠把控朝堂那麼多年,依仗的便是他們對於「秦律」的解讀以及依靠。
若是能夠掌控秦律,便能夠如同陳氏一般掌控朝堂了。
而為了能夠達到這樣子的目的,楚系一脈著人控制住了「司寇」這個位置,但這一任的司寇卻並不能夠「公平公正」的決斷很多事情。
這就導致了朝堂、國內很多事情的改變。
國民們對於秦律開始有了質疑,因為有些時候,秦律並不能夠很好的執行。
陳氏在前些年用三代人打下來的「信任」,僅僅在這離開的五年內,就幾乎被消耗一空了。
但楚系一脈的人並沒有這樣認為。
他們認為「民」是不重要的,國人也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些「貴族」勢力,秦國想要更加強大,則是要收攏這一部分的勢力。
這是他們與陳氏最根本的區別。
也是秦國和楚國最根本的區別。
楚國如今國內有三大勢力,景、屈、昭,這三個家族勢力就如同是三個「封國」一樣,他們與楚王其實是共同治理楚國的。
像是後來會聞名天下的「項氏」此時還未曾有什麼苗頭。
是從項燕開始,才逐漸的成為楚國的大勢力的。
如果說這個時期的秦國已經成為一個較為完善的「封建專制」國家的話,那楚國就像是一個披著封建專制國家外衣的「奴隸制」國家。
他的統治者看似是楚王,其實是四個大奴隸主。
楚王、景氏、屈氏、昭氏。
在吳起變法後,楚王並沒有抓住那難得一見的機會,將國內的諸多封國勢力壓下去,反而是被這些勢力抓住了機會,於是成了現在的樣子。
陳慎放下手中的竹簡,微微的按著額頭。
這是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田文的問題。
田文比起來蘇秦、張儀來說,他的傾向是更類似於想要「和平穩固」發展的,這一點其實可以從他治理齊國的時候就能看出來。
但無論是「蘇秦」還是「張儀」亦或者是「陳慎」「陳野」為國相的時候,他們制定的策略都是「外侵」。
猛然之間的巨大改變,讓秦國國內很多人都不適應。
軍士們渴望戰爭,渴望通過「軍功」來改變自己的階層,成為上層人物,可上層人物們已經開始想著要停止戰爭了。
一座戰爭機器想要停止,那內部操控機器的人或許都會受到這機器的反噬。
原本的歷史中,始皇帝嬴政之所以不願意停止對外戰爭,之所以在一統天下之後還發動對外戰爭的原因,便是如此。
因為他不能停止。
若是他停止了戰爭,那些失去了上升階層的士卒們會首先撕碎這個國家。
「叩叩叩——」
陳慎微微的敲打著桌子,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這些問題的解決,必須有賴於「戰爭」。
無聲的戰爭。
陳慎將眼睛微微的轉向遠處的某個地方,戰爭的開始和重要的借力,便是要從那個地方尋找了。
咸陽學宮!
趙國
藺相如府
車馬緩緩的停靠在藺相如府前,而後停了下來,從其上下來了三個人。
陳安、陳鱸、以及藺禮。
藺禮看著近在眼前的家臉上帶著些許的憂愁,他感慨的說道:「已經許久沒有回來了啊。」
而看著藺禮像是個大人一樣,裝模作樣的陳安卻是不由得笑了出聲:「你啊。」
他不像是旁邊的兩個人一樣開心,因為他感覺到了這一次老師讓他們回來的原因。
老師的身體,恐怕支持不了太長時間了。
而且他老師恐怕也看出來了些什麼,所以才讓他跟著藺禮一同來趙國吧?
他看著周圍與秦國迥然不同的一切微微搖了搖頭:「未來的事情,誰又能夠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咸陽學宮
垂垂老矣的孟軻坐在那裡,看著自己的弟子難得恭恭敬敬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忘記了我這個老師了,沒有想到你竟然還記得來看看我。」
陳慎略微有些尷尬的說道:「老師,您這是說的什麼話。」
他幽然嘆氣一聲:「這幾年的時間,我不是因為那些原因不能夠來到咸陽城麼?」
陳慎反將一軍說道:「倒是老師,您這些年沒有出過咸陽學宮,甚至連官渡都不曾去一趟,說不得已經在此愉悅到忘記了弟子呢。」
孟軻看著依舊如同當年一般的弟子,顫顫巍巍的指了指面前的書籍。
「這便是你耗費五年的時間,整理出來的著作?」
說到面前的著作,陳慎的神色略微嚴肅了些:「是的,老師。」
「《法經》中的內容,與其說是法家的著作,不如說他是一部真正關於「法」的著作,也是我當初跟著父親學習後的一些心得,將父親的理念記錄於此。」
「當然了,這個並不是最重要的。」
他輕聲道:「老師,您身為咸陽學宮的山長,有多久未曾真正的管理過咸陽學宮了?」
孟軻悠然笑著:「你是想說如今學宮中的很多事情,已經違背了當初建立學宮的初衷,並且想知道,是否是我的授意吧?」
活了這麼多年,已經八十多歲的孟軻一眼就看穿了陳慎此行的目的。
他笑著說道:「我知道,你想讓昭兒儘量的遠離國內的政治爭鬥,但秦王若是相召他也只能回來,於是想讓他在我故去後擔任「山長」亦或者祭酒的位置。」
孟軻的神色中帶著些無可奈何:「但如今的學宮已然不是當年的學宮了。」
「還是不要讓昭兒沾染了。」
時間會改變一切,即便是當初的意氣風發的孟子也逐漸的因為時間的磋磨而感到無力,咸陽學宮當然也是如此。
在陳野時期,咸陽學宮是一個匯聚了諸子百家先賢的地方。
它是神聖而又具有教育意義的。
如今的咸陽學宮,更多的倒像是一個「政治中心」,摻雜著政治與教育的地方。
他不再是原本那樣的單純了。
陳慎聽著孟軻的話,不知為何突然覺著心中惆悵,時間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一切像是物是人非。
「老師。」
他改變了主意,沒有將自己來的目的說出來。
自己的老師已經衰老了,這個時候再將老師拉入這個泥潭當中,便有些不合適了。
「您多保重。」
章台宮
嬴稷坐在宮內,神色陰沉不定。
這些陰沉不是針對陳氏的,但卻有一部分是因為陳氏而起來的。
因為他為了填補當初陳氏留下來的窟窿,所以不得不啟用了當年他母親那邊的一些人,比如魏冉。
可當范雎棄官而逃,以及之前聽到了田文對於如今朝堂很多事情匯報的時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了一些問題。比如為何他的父親臨終前讓他對付陳氏,但卻告訴他秦國離不開陳氏,讓他把握一個度。
嬴稷也終於看清楚了,五年前陳氏離開咸陽恐怕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更多的是因為——陳氏想要離開了吧?
秦國國內的政治風雲變幻,並沒有影響到天下間的動盪。
五國合盟破裂之後,燕國與齊國的關係好像就再也克制不住了一樣。
這兩個國家因為接壤的緣故,本身就有些仇恨,而當初燕國與秦國聯合耿斯漢拿下了齊國的幾座城池,將自己的觸角深入內陸。
齊國一直記恨於此。
而拿到了這些城池,占據了中原某些地方的燕國,也同樣感受到了中原腹地所能帶來的好處。
燕國開始想要逐步的吞併齊國,從而擴大自己的力量。
畢竟當年齊國在鼎盛時期,沒有少欺負燕國
燕昭王想要復仇。
這個想法在他的心中不斷的蔓延,形成了一層層漆黑色的陰霾。
而這些陰霾終於在某種時候克制不住了。
秦昭襄王十六年,秋。
燕國以樂毅為主將,率二十萬大軍,發動了攻伐齊國的戰爭。
與此同時,參與到其中的還有楚國。
身為之前同樣被秦國所占據了城池、在戰爭中損失頗大的國家,楚國做出了與齊國完全不同的舉動。
他想要通過戰爭來緩和國內不斷膨脹的矛盾。
這樣的做法,應當是很有效果的。
而在外部戰爭澎湃的情況下,秦國內部的戰爭也沒有停止。
朝會。
嬴稷坐在大殿中,看著台下的眾多臣子。
陳慎深深的吐了口氣,而後站起身子來,走到大殿的中央,神情中帶著些許的凝重。
他在心中一遍遍的念誦著陳氏的家訓。
「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問心無愧於己。」
在看到秦國國內的朝堂因為楚系一脈而動亂的時候,當看到秦律以及司法的尊嚴受到了挑戰的時候,已經被秦國拋棄一次的「陳氏」當然可以選擇袖手旁觀。
但一閉上眼睛就想到那些國人們信任目光的陳慎,無法違背自己的「心」做到袖手旁觀。
所以他決定。
要改變這一切。
無論是誰將國內變成這樣的,無論他之前有什麼樣子的決定。
此刻的他都無法袖手旁觀了。
「啟稟王上,臣要彈劾上卿魏冉、司寇查生。」
戰爭的鼓聲已然響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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