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蒼天不公!【4k一更,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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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陳野的心中再次浮現出來了那個問題。{什麼?你還不知道|.閱讀.COM,無錯章節閱讀|趕緊google一下吧}

  活的時間太長,真的是一個好事麼?

  床榻上的嬴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雙眸子中充斥著灰色的衰敗,他輕輕嘆了一聲,後望著在場的眾人:「你們都來了?」

  他的聲音中帶著些許解脫。

  事實上,也許死亡對於現在的嬴駟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

  猛藥確實可以讓人的「身體」保持在一種巔峰的狀態,但「猛藥」不可能緩解精神上的疲憊。

  每日清晨甦醒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身軀」和「精神」的不平衡,這對於一個人的精神來說是一種極強的壓力。

  一日日的等死,誰能夠受得了呢?

  嬴駟受得了,並且熬了半年。

  最後的這一個月,他幾乎是克制住自己內心中想要毀滅一切的那種瘋狂而堅持的。

  人死如燈滅。

  「老師啊。」

  嬴駟看向自己身邊,頭髮花白,斑駁不堪,像是點點碎掉的陽光一樣的陳野。

  他沒有多說,但那個眼神已然像是說了一切。

  「老師啊,不要忘了當初你答應我的。」

  他死死的握住了陳野的手,眼睛在此時睜得很大,裡面充斥著血絲,幾乎布滿了整個眼球。

  陳野臉上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他看著陳野說道:「放心吧。」

  他的聲音故作輕鬆:「我當年答應你父親,要照顧好伱和秦國,我不是做到了?」

  陳野的聲音隨意而又柔和,像是曠野中的風一般自由自在:「你瞧,我這身體連你都沒能活的過去,有些人是肯定活不過我的。」

  這種話其實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

  畢竟生死之間的恐怖,誰也不知道是否會改變一個人。

  陳瞻、陳慎、甚至是與陳野關係較好的蘇秦張儀二人,都是略帶擔憂的看著陳野,生怕這「生死」說出來,讓嬴駟暴怒。

  誰料想嬴駟並沒有暴怒,並且還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他像是放心了一樣。

  陳野坐在一旁,臉上的神色更是無奈,他知道剛才嬴駟的話語裡面隱藏的含義,除卻他之外,恐怕沒有什麼人能夠比他更加了解了吧?

  嬴駟在擔憂羋八子。

  羋八子如今依舊是王后,去歲查出來了很多人與其餘六國有勾結,但唯獨沒有查出來羋八子和楚國有勾連。

  甚至一點都沒有。

  這個事情嬴駟信麼?

  嬴駟的理智是不相信的,但他的感性卻讓他相信了。

  因為他是真的愛羋八子。

  或許這份愛沒有他愛秦國那麼多,但也絕對不少,至少在一位君王的私人感情中占據了絕大多數的部分。

  加上有陳野在,所以最後的最後,嬴駟終究是沒有廢后,依舊是讓羋八子繼續當著這個王后。

  他所中意的孩子中,也唯有嬴稷能夠擔任這個秦王的位置。

  可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嬴駟開始不放心了,開始擔憂了。

  歷史的過去如同走馬燈一般縈繞在他的眼前,一切的一切都開始讓這位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君王開始懷疑。

  於是他病急亂投醫,將最後的念頭再次打到了陳野的頭上。

  他希望陳野能夠堅持,堅持的熬著,哪怕最後要用藥吊著自己的身體,也要熬到羋八子的死。

  甚至

  嬴駟微微抬起頭,看向一旁的內侍眼色微動,那個內侍便走了過來,手中捧著一個盒子,盒子是早已經準備好了的。

  「老師,這裡面有孤留下的詔書。」

  「若事到不可留之地,可以用此物。」

  陳野微微抬起頭,看著那盒子,雙手舉起接過,他懷中抱著盒子,幽幽的嘆了口氣。

  他可以猜測到這盒子中所留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嬴駟怕他堅持不到羋八子死的那一天,畢竟他的身體看著沒有羋八子好。

  這盒子裡的詔書,只怕就是他留給自己的「保險」。

  確保即便是陳野死了,羋八子也不能為禍朝綱。

  「臣遵旨。」

  嬴駟這才是徹底的放下心來,他看著眾人,繼而說道:「孤的幾個子嗣,多是不堪大用的,尤其是嬴盪。」

  「此子跋扈不堪,哪怕是天塌地陷,秦之將亡,亦不可奉其為王。」

  他微微閉上眼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道:「若有人奉其為王者,孤之亡魂定然索其性命!秦之列祖列宗,定然不會放過!」

  眾多臣子站在那裡,聽著嬴駟用盡全身的力氣說著這話。

  他們不覺著可笑,只覺著內心悽然。

  一代雄主明君,到了生死邊緣的時候,也不再懷有理智了,而是變得如此多疑。

  「臣等聽令。」

  嬴駟的腦海中思緒繼續運轉著,片刻後又是說道:「如今,孤之將亡,國內不定。」

  「當遣質子往各國。」

  「公子芾性格溫順、為人謙和,便去齊國吧。」

  「奉孤詔令,即刻起身。」

  聲音剛落,不等眾多朝臣反應過來,便有一個個的侍衛應聲而去,準備帶著公子芾直接前往齊國。

  這是早已經與齊國商議好的,齊宣王會派遣他的嫡長子來到秦國作為交換。

  張儀、蘇秦一愣,王上的諸多公子中,除卻去往他國為質子的人之外,只剩下了一個公子盪一個公子壯一個公子芾,如今公子芾也被送往他國,國內便只剩下了一個公子壯一個公子盪、

  但公子盪剛才王上已然說了,不可為王。

  難道王上中意的竟然是公子壯?

  司馬錯微微一頓,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開口提醒,但最後還是情感占據了上風,上前一步:「王上,若公子芾也前往他國,國內便只剩下一位公子壯了。」

  他委婉的說道:「前歲,您將公子壯宗室去名,如今恐怕來不及將其增名而為秦王。」

  來不及是一個試探的話語,若是嬴駟真的下定了決心,那還是來得及的。

  嬴駟卻只是笑了笑:「誰說孤的諸多公子中,唯有他們二人如今在國內了?」

  司馬錯一愣,他仔細的回憶著,甚至開始思索是不是自己記錯了。

  但思來想去都並沒有發現什麼錯漏之處。

  「王上」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嬴駟打斷了,嬴駟看著眾人笑了笑說道:「行了,先不說這個事情了。」

  「先說一說孤的身後事吧。」

  嬴駟這個時候像是有了些許力氣一樣,他能夠半躺著了。

  「孤去時候,不可耗費國力大肆喪葬,不可擾民使民眾不得正常生活。」

  他思索了一下又是問道:「如今已然是幾月了?」

  陳野輕聲答道:「王上,已然是近二月了。」

  二月啊。

  嬴駟感慨了一聲:「二月是個好時節啊,春耕的諸多事宜可是已經準備好了?」

  大司農出列,微微躬身道:「啟稟王上,已然準備好了,只是」

  嬴駟微微一笑:「行了,不必苦著一張臉。」

  「孤去之後,民間當以天代年,國人服喪三日便替之三年,下一任國君便以月代年吧。」

  「春耕乃是國之大計,不可因孤的緣故耽擱了。」

  他看向身旁的贏疾又是說道:「另外,宗室那裡也不可大肆操勞,以至花費過度,春天一旦到來,恐怕天下又將不安寧了。」

  「便讓國人過上一個舒舒服服的夏天吧。」

  贏疾微微躬身,臉上的神色平和,他乃是宗室,進宮自然是方便的。

  這些話語嬴駟已經與他交代很多次了,他也早就知道如今的活著對於嬴駟來說是一種折磨,因此雖然有些許傷心,但傷心並不是很重。

  嬴駟想了想,又是說道:「其餘的事情麼,上一次孤病重的時候,其實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為免生亂,便再次與諸位說一說吧。」

  「孤去後,國君年幼,但——」

  「有諸位國之柱石在,不可使他人干政。」

  嬴駟的話中帶著一股的凌厲:「諸位可是明白我的意思?」

  干政?

  這個詞就已經很明顯了,是針對後宮的。

  蘇秦、張儀等都不是蠢笨之人,當即微微躬身道:「唯。」

  嬴駟繼續說道:「此外,便一如上次的慣例。」

  「令安國君陳野為輔國之臣,在國君親政之前,總覽一切國務,見其如見孤,如見國君。」

  「奉孤之詔,任何人不能凌駕於他之上。」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猶豫,似乎不知道下一句話應該不應該說出來一樣。

  「此外」

  嬴駟停頓了許久,終究沒有將下一句話說出來,而是嘆了口氣將口中的話語轉成了另外一句話。

  「陳野之下,擇陳瞻、陳慎、司馬錯、贏疾、蘇秦、張儀等六人為輔國之臣,輔佐君王與安國君處理朝政。」

  七人行禮而後聽令。

  嬴駟說完了這些之後,看了看大殿的方向,像是在等什麼人一樣,見到那裡依舊是空蕩蕩的一片,又是強提了一口氣。

  「孤這一生,已然沒有什麼遺憾了。」

  「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夠看著秦國繼續強盛下去,諸君都是秦國的柱石,在孤去之後,當盡力輔佐秦王啊!」

  眾人自然是點頭。

  又是過片刻,油燈依舊在燃燒著。

  嬴駟依舊是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廢話,但卻依舊沒有立下秦王的人選,在場的人中,除卻陳野之外其他人都有些著急了。

  畢竟如今嬴駟的狀態看起來已然非常不好了。

  隨時都有可能一口氣過去了。

  若真的過去了,而沒有留下確切的下一任秦王人選,那對於秦國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只怕秦國便要大亂了。

  於是,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各自用著眼色。

  可卻沒有人敢開口。

  司馬錯微微碰了碰贏疾,看了一眼嬴駟,眼神像是在說什麼。

  贏疾卻微微搖頭,示意司馬錯不要開口。

  又過了半個時辰。

  嬴駟的胸膛起伏,像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但他卻依舊硬撐著。

  正當眾人忍不住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大殿外卻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侍衛急厲的怒斥聲:「奉王之詔,阻攔者死!」

  眾人不由得看過去,只見一個少年人被眾多侍衛護送著前來。

  那少年人一臉的風塵僕僕,但身上的氣勢卻十分凜然,像是冬日的松柏一般,十分挺拔。

  「公子稷?」

  有人沒忍住驚呼一聲:「公子稷如何在這裡?」

  然而站在最前方的幾個人全都是突然之間明白了,明白了為何嬴駟不肯透露下一任秦王的人選,更是明白了為何嬴駟今日顯得這麼奇怪,明明人之將死,卻一直挺著最後一口氣不肯離開。

  是在等公子稷!

  而這個時候,眼尖的蘇秦、張儀則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他們看到了公子稷身旁的兩個人。

  陳守、陳昭。

  陳氏!又是陳氏!

  張儀砸了咂嘴:「師兄啊,看來陳氏的第三代嫡長,再次入了君王的眼啊!」

  蘇秦撇了撇嘴:「有本事,你也讓君王三代都寵你啊?」

  「你不瞧一瞧安國君之功,以及人家三代的子嗣的爭氣。」

  蘇秦感慨道:「陳慎被天子誇耀乃「禮之所在,義之所當」,陳瞻馬上封功為候,陳昭更是年紀輕輕名滿咸陽。」

  「秦國有陳氏乃天之幸啊。」

  躺在病榻上的嬴駟這會兒像是有了最後一點力氣,迴光返照一樣。

  他笑了笑,甚至不需要人扶便能坐起來了。

  「來。」

  「稷兒、昭兒,到我這來。」

  嬴稷、陳昭走到嬴駟面前,此時的嬴駟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了,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和耽擱,望著眾人,神色威嚴肅穆。

  「此為孤之嫡子,禮之所在,國之所在!」

  「孤之詔令,公子稷當為太子!」

  「孤去之後,太子即位!」

  「不可耽擱!」

  說完這話之後,沒等眾人行禮,再次開口道:「此外,陳慎其人公正而仁和,其功無數,加為上卿,增祿三百石,掌宮闈之兵。」

  「陳昭為人謙遜,才名傳盪,兼之咸陽學宮優等,當為重用。」

  「令其任司寇一職。」

  這是嬴駟早就想好了的。

  「此外」

  嬴駟微微嘆氣,再次開口:「加陳守為太子師,望爾督太子學業!」

  「咳咳咳咳咳「

  像是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嬴駟說完這話後,猛地一口鮮血噴出,而後雙眼睜著向後仰倒。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用微薄的旁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蒼天不公,蒼天不公!」

  「何不讓我多活十年?」

  惠文王更十六年春二月,惠文王崩殂。

  臨終言蒼天不公。

  「惠文王者,孝公之子。其人仁義,不負先王之名。在位二十又八歲,秦始稱王,為天子所賜,不敢辭。惠文王更十六年春二月,於章台宮崩殂,壽四十有九。——《新秦書·惠文王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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