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宮。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文和帝醒了過來。
其實他之前也不是完全昏迷, 而是半昏半醒,只不過那時他即使醒著,也沒有很清醒的意識, 不記得事,更不能理事。
但這次卻是不同,這次他醒過來,意識清醒, 頭腦靈活, 甚至連身體都感覺好了很多, 沒有之前那麼難受。
他揮退了一眾服侍的宮人, 只留下了大太監雙全和前面跪著的曹老太醫。
雙全是他母嬪留給他的, 從他一出生就一直服侍他的人。
那時他母嬪還只是個身份低微的才人, 服侍他的也只有一個太監一個小宮女。
他陪著曾經雖為皇子實則不過如同這宮中的孤兒般的他,到太子, 再到登基為帝, 盡心盡力, 數十年如一日, 若說他最寵愛的是皇后和太子,但心裡最信任依賴的卻是雙全。
文和帝看著曹太醫,道:「曹卿, 朕的身體,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暈倒, 又為什麼會突然醒來?這其中可是有什麼蹊蹺?」
曹老太醫面色沉重卻遲疑。
文和帝道:「說吧, 這次是你施針讓朕醒來的, 無論是怎麼回事,朕都受得住,更不會遷怒於你。」
曹老太爺倒不怕他遷怒。
事實上,文和帝一直算得上是一個寬和的皇帝。
曹老太醫最終還是開口了。
他道:「陛下,您的龍體是因為長期使用一種產自雲南的迷羅香才致的虧損。迷羅香本身對身體無害,甚至是溫和調氣的。但陛下的龍體偏熱,早年間應該還用過一些特殊的藥物,在昏迷前又一直服用溫補的藥物,和迷羅香相撞,才會使身體精元慢慢虧損,直至掏空,這才會突然暈倒。」
「至於此次醒來,也是因為近來陛下未曾使用迷羅香,人體精元漸次恢復,微臣又用了同是產自雲南,和迷羅香相生相剋的調元之藥物,如此施針之下,陛下才得醒來。」
文和帝臉上先是迷惘然後是震驚,最後就黑成了一片。
他默了也不知是多久,就在曹老太醫覺得跪著的腿都僵了時,才終於聽到文和帝有些木木的聲音道:「你下去吧,此事勿要再跟他人提起。」
這種事曹老太醫自然不敢跟別人提起。
他忙應下然後告退了。
曹老太醫退下,雙全拭了拭眼角的淚。
他看文和帝失神的樣子,心裡難過,但卻也不希望主子一醒過來就陷入痛苦掙扎之中,就不由得喚了聲「陛下」。
文和帝轉頭看他,道:「雙全,皇后她,多久沒來乾元宮了?」
文和帝其實不蠢。
皇家少有蠢人。
迷羅香是容皇后最喜歡的香料。
這事外人不知,但皇帝和雙全都是知道的。
容皇后寢宮和衣物都熏有這種香料,就是泡浴都是拿迷羅香熬製出來的。
據說迷羅香可使肌膚白皙,體態充盈,身上也會散發出若有似無的香味。
原本文和帝也是最愛的。
曹老太醫說「近來陛下未曾使用迷羅香」,那也就是近來容皇后都沒有來過他這裡,或者至少沒有久留了。
雙全道:「陛下,皇后娘娘每日都來的。只是最近外面事多,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處境艱難,可能正因為此,皇后娘娘這段時間都無心薰香,或者她也怕香料始終對患病之人無益,所以這段時間過來,老奴見娘娘的衣物都是未曾使用過迷羅香,也不曾帶有任何香包的。」
文和帝一愣,面色又是好一陣的轉換。
他道:「外面事多,處境艱難?雙全,外面發生什麼事了,你都跟朕說說。」
***
文和帝醒來不到半個時辰,容皇后和太子等人就到了乾元宮。
五皇子趙存睿和六皇子趙存晞也到了。
不過容皇后讓人攔了他們,自己帶著太子先進去了。
文和帝看著坐在他床前拭淚的皇后,發現她身上果然沒有薰香了。
這竟然讓他一時有些不習慣。
容皇后道:「陛下,您可總算是醒過來了,您再不醒來,我們孤兒寡母就要被人欺負死,這皇宮,怕也要成為別人的天下了。」
文和帝皺眉,道:「這話是怎麼說?朕記得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其實他昏迷之前就已經不好了,有關青州之戰的流言已經傳來出來。
但自從他病重之後記憶就已經開始翻來覆去的,所以皇后跟太子都不跟他計較,又把外面的傳言,還有後續發展朝廷百官的動態跟皇帝挑揀著說了。
容皇后道:「陛下,現在百官,竟是隱隱有以長公主和和郡王為首之勢。和郡王自從護送長公主從江南回京之後,行事就與以往大不同。」
「臣妾聽說,和郡王在江南之時,曾經誤會蘭嘉縣主是普通官家女,還曾特意請了他的姨母去跟蘭嘉縣主提親,後來一路相送,兩人更是情愫而生,互許終身。」
「陛下,當初緒兒派人去齊州,原本的確是想將蘭嘉的遺體接回京城的,奈何她受時疫感染,全身腐爛不堪,太醫說如果讓她的遺體入京,很可能會讓京城淪陷變成疫區,迫不得已,才就地焚燒了她的遺體的,緒兒得知此事也十分難過和憤怒,這些陛下您都是知道的。」
「臣妾懷疑,京中的那些流言根本就是長公主和和郡王心懷怨恨,聯手放出來,想要害存緒的,陛下,他們根本就已經有了不臣之心!」
文和帝聽到後面就閉了眼。
滿臉的疲憊,很久之後,他聽到皇后的低泣聲,道:「下去吧,召曾首輔和葉閣老,還有五部尚書進宮見駕。朕帶病召見他們,想來他們也不能繼續稱病了吧。」
「是,謝父皇。」
趙存緒臉上滿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眼中含淚道。
文和帝看著他,嘴唇抖了抖,但到底沒再說什麼,吩咐雙全道:「雙全,你讓人喚小五和小六進來吧,讓朕見見他們。」
太子趙存緒聽到皇帝要見趙存睿和趙存晞,眼中有怨恨之色一閃而過。
原本他從來未曾將這兩個弟弟看在眼裡過。
可是這段日子,他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說和郡王不過是個幌子,那些人真正想推上位的根本就是這兩個弟弟中的一個。
只不過他了解自己的父皇。
他肯定不願骨肉相殘,當年大哥病逝已經令他心懷愧疚,若是他再有意除掉這兩個弟弟,他父皇再疼愛他,也必會生怒的。
他父皇就是這樣,雖然是個皇帝,卻總是婦人之仁,以致給這江山給他留下了不少的隱患。
例如福安長公主,當年就該早早除掉她的,那樣也不會出現現在這個局面。
皇帝不知道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心中所想。
他只是想見見自己另外兩個骨肉罷了。
雙全轉頭喚了侍立在旁的多祿,命他召了五皇子和六皇子進來。
五皇子趙存睿今年二十,六皇子趙存晞十七。
趙存睿已經成親,娶的就是內閣首輔曾首輔的孫女。
也因此趙存睿比趙存晞更令太子忌憚。
趙存晞十七,尚未成親,但未婚妻卻是有了的,是南陽侯府陳家的姑娘。
原本兩人的婚期是定在今年年底,趙存晞以憂心文和帝的病情為由將親事推遲了。
南陽侯府雖然著急,但再著急,這個理由他們也半點不敢說什麼的。
兩人進來後面色都有些激動。
是看見自己父皇醒來,精神還很不錯又驚又喜的激動。
和太子臉上的神色不同。
皇帝是個溫情的人。
他自然看出了幾個兒子神情的分別。
他召了兩個兒子,細細地問了他們這段日子的情形。
兩人的回答沉穩有條理。
每日到宮中問安看望他,哪怕不得見也從未間斷過。
約束自己的皇子府,不讓他們攪和京中是非,每日裡從宮中出來就各自一個去兵部當差,一個去戶部當差,這些都是皇帝病前幫他們安排的差事。
相較太子的慌亂無措,涕淚橫流,這兩個兒子的表現可是實在讓人心上安穩許多。
他有些恍惚,也好像此時才發現,原來這兩個兒子也長大了,可以獨擋一面了。
***
皇帝病情有了好轉重新開始理事之後,朝堂總算是恢復了些秩序。
針對京中那些漫天的流言,他沒有依著皇后和太子的意思處置了長公主和和郡王。
但也好生安撫了他們。
他道:「既然福安手中有證據,不管真假,她若死了,這些東西肯定會流出來,所以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只會對你不利。這件事你們稍安勿躁,待朝廷穩定了下來,自是可以慢慢處理。」
至於和郡王,他則又是道,「朕觀和郡王這些時日也甚是安分,現如今四處戰亂,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和郡王素有戰功,不可輕易殺之,否則必會寒了前方將士的心。等過些時日,朕會找了機會打發他去前方參戰,屆時自有方法處置他。」
皇帝剛剛醒來之時,朝臣們也知道皇帝歷來重視皇后和太子,也不敢太過刺激他。
但待他身體漸次好轉,朝臣們就開始上書,請皇帝徹查十五年前青州之戰的真相和這些年太子做下的那些舊事。
廢太子的奏摺倒是暫時沒有。
但若是皇帝真的立案讓人查太子,那等離廢太子也不遠了。
文和十六年新年剛過,各地就先後送來了數個戰報。
皇帝緊急召了內閣幾名大臣,以及兵部尚書王騫,戶部尚書邵文華於御書房議事。
眾人議完戰報,討論了各地將領索要糧草餉銀的各種要求,文和帝面色已經滿是疲憊,他吩咐了幾個大臣下去擬幾個方案,就打算命眾人退下。
但眾臣卻面有猶豫之色,不肯即時退下。
最終他們都看向了內閣首輔曾珏成。
曾首輔長嘆了口氣,上前道:「陛下,還請陛下立案調查青州一案。此案已經不僅僅是太子之事,現如今福建,安徽,雲南各地的逆賊都是打著討伐太子的名號,將士們心中也有很深的心結,現在北疆雖然未反,但北疆人最是彪悍,因常年和北鶻爭戰,幾乎家家都和北鶻人有血海深仇......陛下,如果此事不能妥善處理,怕是,怕是要有亡國之難啊!」
曾首輔說到後面已經是老淚縱橫。
他這,倒真不是危言聳聽。
文和帝滿面疲憊。
他掃了一圈眾人,這些都是他的股肱大臣。
靠著他們,才能勉強支撐住眼前的困局。
他靠在龍椅上,終道:「這兩天朕聽太醫說福安的病情已經好轉了許多。青州一案想來福安知道的最多,過兩日元宵節宴,朕便請了福安入宮來參加節宴,順便問問她那些舊事,還有蘭嘉的事情吧。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朕定會給眾臣,給天下一個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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