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夫人是腳軟著離開了紀家, 上了馬車之後稍定驚魂之後,就越想越是不對勁。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然後她是怒氣沖沖地回了黃府,一下馬車就直奔外甥和郡王住的外院。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她看著站在窗前拿布慢慢擦拭長劍的外甥, 含著怒氣質問道。
就算他身份再高,她也顧不上了。
想到自己在長公主面前丟的臉,想到紀家人的目光,她就忍不了。
外甥簡直是在把她, 把她兒子當猴耍!
「一開始不確定。」
趙則麟收回了劍, 目光平靜地看向自己姨母, 道, 「她自幼在北疆長大, 回京城之後不到一個月就又離京來了江南,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所以我第一次在馬場見到她時, 並不能確定。」
但身為皇家人, 他是見過淑太妃, 不, 應該說是對淑太妃和福安長公主都還算很熟悉的。
他第一眼的確只是被她的容貌氣質吸引,一時沒想起來,但回來之後再回思時便已經有些隱約猜到她的身份了。
更何況, 他來江南本來就不是什麼順便來看看他的姨母。
他從福建輾轉來江南, 本來就是奉陛下的命, 特地為長公主和她來的。
紀家的親戚, 容色驚人的母女倆, 幾年前從北疆過來隱居。
他不過稍微串一下便猜出她們的身份了。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
黃夫人看他那一副慢條斯理,不以為意的模樣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怒道,「就算我跟你說她身世不清不白,說外面那些上不得台面傳言,說她沒有家教粗魯狠辣,不堪為良配,為你的側室妾侍也就罷了,你竟然只是聽著,半點不提醒我,什麼都不跟我說?」
「你還,還讓我上紀家去求親?」
說到這裡她簡直是氣得發抖。
又氣又覺羞辱。
還好她沒上門去說讓人家去做側室,否則以福安長公主那脾氣,怕是要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了。
黃夫人說到這裡,趙則麟神色也從先前的隨意慢慢變得冷峻起來。
他看向黃夫人,冷聲道:「姨母,我才來江州幾日,但你已經在江州幾年,你卻在質問我為何不告訴你紀家的底細,明氏母女的身份嗎?」
「姑母,紀家是江南根深蒂固的本土世家,江州第一世家,紀大老爺是正三品的江州衛指揮使司指揮使,江州最大的武將,統領江州衛兵馬。而姨父已經出任江寧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兩年,你竟然還對紀家一無所知嗎?」
黃夫人嘴巴動了動,趙則麟伸手阻止了她的話,道,「就算陛下最忌諱地方文官大員和武將交往過甚,相互勾結,但卻不代表你可以對他們一無所知!」
「但凡你對這些本土世家做些功課,就該當知道紀家不僅是江南的本土世家,他們還是淑太妃娘娘的娘家!是,淑太妃早已過世多年,但福安長公主還在,蘭嘉縣主也還在。」
「你若是記得這個,就也該當知道福安長公主帶著蘭嘉縣主離開京城去他處避居幾年之事,而紀家是福安長公主的母族,她們離開京城,很有可能來了江南。而明夫人母女容色氣質都非同一般,此事稍作推理,根本不難猜出。」
「可我都跟你提出上門求親,讓你去打聽明姑娘,你打聽數日卻只跟我說她身世不清不白,跟我說那些外面不堪的傳言?姨母,此事你還要怪我嗎?」
「姨父是地方大員,姨母若是一直這般行事,此事便也罷了,還只是在長公主面前丟個臉,但下次說不得就能讓姨父丟了官,丟了性命了!」
黃夫人面色漲得通紅。
她想駁斥,可是卻一時不知從何駁起。
她並不是蠢婦,也是勛貴世家精心養出來的世家主婦,只不過這些年一直隨丈夫外放,在地方上被人追捧慣了,心態上越來越傲慢自大,下意識就看輕了地方世家和那些連官話都說不準,甚至不會說的鄉土夫人們罷了。
她被外甥這一番話說的身上涼一陣熱一陣,許久之後才慢慢緩了下來。
過了也不知多久,她才終於找回思緒。
她看著外甥,冷笑了一下,道:「郡王,你這般說我,是,是我狂妄自大,我認了。可是你呢?」
她緊緊盯著趙則麟,道,「可是你呢?你明知她是福安長公主的女兒,明知她是聖上親賜的燕王世子妃,又如何要這般糊塗,還要我上門替你求娶?還說什麼她自幼定下的那門親事你自會想辦法幫她給退了?你如何幫她去退燕王世子的婚事?」
「燕王世子那是什麼人你能不清楚嗎?蘭嘉縣主和他的婚事,那是他不顧聖上和皇后的意思,親自求聖上賜下的婚事,為此不惜毀了容二姑娘的名聲,和皇后反目,才逼得聖上賜婚。」
「你可記得,燕王世子年紀可也不小了。我可是聽說,燕王府和北疆世家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逼燕王世子迎娶北疆世家的女子為側妃,卻是通通都被燕王世子給拒了,他那樣的人,至今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為的就是等這個未婚妻。你竟然跟我說要讓他們退婚?」
這倒不是黃夫人消息靈通。
而是這幾年戰亂不斷,北鶻和西越相繼進犯大周,燕王世子這些年在北疆戰場屢立戰功,聲名大造,已經有戰神之名傳出。
前幾年西越戰敗,西越王更是提出要將西越公主和親嫁給趙景烜,哪怕趙景烜已經有世子妃,為側妃也可以,但卻被趙景烜毫不猶豫拒絕了,然後把那西越公主送到了京城,嫁給了太子。
所以黃夫人想不知道這些都難。
趙則麟垂眼,他道:「姨母,此事我自有思量,你就不必管了。」
「郡王!」
黃夫人提聲道。
「姨母,這是聖上之意。」
趙則麟終於冷聲道。
黃夫人面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外甥。
「我說過,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趙則麟道,「也不要再跟旁人說起。」
他知道他讓她不要跟旁人說起,她肯定還是會和她的丈夫江寧布政使黃肇說。
但他並不擔心這個,相反,黃肇可不像他這個姨母這般自大糊塗,自會知道這件事情的輕重,反而會約束她的。
而他,並不想再跟她說太多。
「長公主那裡,我自會去見她。」他道。
***
長公主別院。
七年不見,福安長公主仔細打量面前的侄子。
他是她堂兄的兒子。
皇室當中,這孩子已經算是非常出類拔萃的了。
她道:「則麟,你鬧這麼一出,是想幹什麼?」
趙則麟笑了出來,道:「姑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侄兒那日在馬場看見蘭嘉,對她一見傾心,所以就動了娶她的心思,當時侄兒並不知蘭嘉的身份。」
長公主嗤之以鼻,道:「就算是你一開始不知道舒兒的身份,但以你的聰明,怕是很快就能猜出。而且,你之前還在福建剿匪,江南並不順路,特意到這裡來,又是為了什麼?」
看趙則麟沉默,便又道,「當然,如果是陛下有密旨,又不關我和舒兒的事,你不想說也可以,我對你們的事情並無興趣。」
趙則麟搖頭,慢慢道:「此事,我只是不知該如何跟姑母您說,不知從何說起。」
他道,「但我的確是想娶蘭嘉。我讓姨母上門提親,是因為我知道一般男子心悅女子,都要請家中長輩上門提親,才顯鄭重,和對對方的尊重和重視,以示心誠,也是想告訴姑母,我想娶蘭嘉,原本是和那些事,和朝堂之事全無關係。」
長公主原還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只覺得這個侄子是不是腦子有坑,可聽到後面,面色卻漸漸變了。
他說「我想娶蘭嘉,原本是和那些事,和朝堂之事全無關係」,但現在站在這裡,就是和什麼事,和朝堂之事有關係了。
她道:「是陛下讓你來的。」
是肯定而不是問句。
趙則麟微微頷首,道:「姑母,短短六年,燕王世子戰神之名已經響徹天下。他率領大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分別北鶻,西越,西域諸國手中收復前朝失地共十五城。現在不僅是北疆,就是西北,也已經隱約有了為他所控的趨勢。姑母,現在天下的局勢,你覺得陛下還放心讓姑母您把蘭嘉嫁給趙景烜嗎?」
這幾年大周連年戰亂。
北疆受西越北鶻進犯,被燕王世子連連逼退,讓燕王世子聲名鵲起的同時,卻也讓文和帝,讓京城愈來愈不安。
那些戰爭,甚至未必是西越和北鶻挑起,其中很多都可能是燕王世子為了鞏固自己的軍權,為了自己的威名,為了擴大北疆的地盤挑起的。
然後西域諸國聯手突擊進犯西北,西北的部分軍隊早被抽走鎮壓西南異族的犯亂,軍力不夠又是被突襲,結果連連戰敗,趙景烜以援軍為名,率軍駐入西北,擊退西域諸國聯軍,但他的部分駐軍卻留在了西北不肯走了。
偏偏皇帝被西南的異族叛亂,南邊的倭寇和匪亂搞得焦頭爛額,國庫空虛又連年災荒,早自顧不暇,哪裡還顧得上去遏制趙景烜往西北軍的滲透。
或者說,他已經有心無力了。
福安長公主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他連我都不放心了嗎?」
趙則麟默了一下,道:「陛下自然是放心姑母的,也相信姑母不會做傷害他,傷害大周的事。可是姑母,陛下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福安長公主的面色陡變。
趙則麟看著她,道,「姑母,先帝最是愛重淑太妃娘娘,也最是寵愛姑母,而淑太妃娘娘執掌後宮十數年,對後宮了如指掌。所以陛下一直都認為宮中的很多機密,還有先帝的一些暗衛,宮中淑太妃的人手,這些,先帝和淑太妃都交給了姑母。這些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是懸在後繼之君頭上的一把刀。」
「陛下他的確信任姑母,相信姑母不會幫著外人做出傷害他,破壞大周基業的事,所以他從未想要傷害姑母。可是他卻也知道,您和皇后,和太子之間的矛盾。蘭嘉是您的獨生愛女,如果她嫁給了趙景烜,等有一日,趙景烜心有異心之時,姑母您會做何選擇?」
他的身體已經不好。
已經在考慮後事。
天下的局勢已經漸漸失控。
他懼怕趙景烜。
當然更不敢把手中可能握有皇室機密和隱秘勢力的妹妹的獨女嫁給趙景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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