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婉的臉白了白。記住本站域名
她的身世其實另有隱情, 她父親是文和帝時因不滿文和帝執意要立廢太子趙存緒為儲君,在朝堂上彈劾廢太子結黨營私, 結果被文和帝冤殺的前御史大臣孟茂。
孟家蒙冤被判抄家, 流放的流放, 被賣入教坊的賣入教坊。
不過孟素婉的母親只是個尚未進門的外室, 彼時孟素婉也不過只是個一歲的女嬰, 所以這事便未波及到她。
她母親說起來還是南王妃娘娘的遠房族人, 和曹嬤嬤也有舊, 驚慌失措走投無路之時就求到了曹嬤嬤那裡。
彼時曹嬤嬤也不敢自作主張,就請示了趙景烜,趙景烜就同意了讓她將那母女兩人安置在了偏遠的莊子上。
但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那時趙景烜也不過才十一歲,這事也不過就是小事一樁,事後也就把這事給拋之腦後了。
只是六年前孟素婉的母親病逝, 曹嬤嬤看孟素婉長相標緻, 她母親又將她教得知書達理, 乖巧可人,琴棋書畫俱是會上一些, 還將自己當做救命恩人一般感激,心中就升起了一些念頭, 將她接到了自己身邊養著。
但她也算謹慎,接過來的同時也把此事稟告給了遠在北疆的南王妃。
南王妃是個心善的, 不過是個孤女, 自是不會反對, 只是讓她小心她的罪臣之女的身份,別漏了出去給王府招惹麻煩。
所以孟素婉便只能以丫鬟的身份住在了王府後院。
曹嬤嬤無女,倒是一直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如此眾人便也就高看了她兩眼,並且明眼人也看出曹嬤嬤在培養她時的用心,說是丫鬟,勝似小姐,每日不用服侍什麼人,倒是每日裡彈琴作畫,跟著繡娘習習繡花。
小官宦人家的小姐也就是這麼養了。
所以眾人都猜出了曹嬤嬤的用意。
說起來廢后廢太子雖然倒了,但一來太上皇還沒死,當年孟家的案子是太上皇定下的,二來小皇帝自登基以來就一直焦頭爛額,根本還沒顧得上給十幾年前,一個小小御史的舊案來翻案,所以孟素婉便只能繼續隱姓埋名著。
此時孟素婉聽了明舒的這話臉色又白又紅。
她名義上雖是丫鬟,但這些年來在王府後院都是半個主子般的存在,何時受過什麼疾言厲色?
因為身世特別,她又特別的自尊敏感,所以此刻就有些受不住。
她忍不住就看了一眼曹嬤嬤。
可曹嬤嬤此刻的心神都在明舒竟然要讓人清算王府這數年的帳簿,王府開支和清點庫房之上,哪裡還顧得上孟素婉?
五百兩銀子對王府來說不過就是個小數目。
王爺尚未離開京城去北疆之前,他人雖住在外院,但膳食製衣什麼的都是經內院的,每年內院的開支都要有好幾千兩的銀子。
她從來沒有管過外面的產業,內院開支一直都是從外院帳房支帳的,王爺在時,她每年可以從外院支取三千兩的銀子,另外貴重藥材和年節備禮可以另外支錢。
王爺離開京城,外院就裁剪了內院支出,每年只給五百兩了。
說良心話,在趙景烜離開之後,曹嬤嬤也並沒有提升自己的生活水平,甚至還稍微降了降,例如趙景烜在的時候,她吃用的東西都是跟著趙景烜的質素來的,燕窩用的都是頂級的,現在也不過就是去店裡買些上品的罷了......
因為一直都是如此,她也從未覺得過什麼。
可卻不知為何,聽著新王妃說出的剛才那一番話,她竟然莫名就有些心慌......
孟素婉看向曹嬤嬤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只能忍著臉熱給明舒行了一禮,稟道:「啟稟娘娘,奴婢名喚素婉,原是莊子上繡娘的女兒,母親去世後曹嬤嬤覺得我的繡活不錯,就接了奴婢到王府後院,讓奴婢幫忙在後院做些繡活。」
明舒輕笑,道:「哦,那你就說說這些年你都在王府繡了些什麼?」
孟素婉臉上更紅,腦袋垂的更低了些。
她抿了抿唇,低聲道:「奴婢,平日裡就是繡些桌屏和屏風之類的擺件,也會幫忙做些衣裳。」
那些桌屏和屏風都在趙景烜以前未成親住的院子裡擺著。
還有趙景烜雖然不在,但他院子裡的裡衣卻還是常備著的,這些也都是孟素婉準備的。
只是這些,她此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明舒也沒深究。
她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她自己的針線房陪房管事嬤嬤崔大娘,道:「崔大娘,既然素婉姑娘精於繡活,那以後就讓素婉姑娘在你手裡當差,回頭你好好看看她的繡品,好好安排她的工作,定要讓她發揮她的才能,別埋沒了她。」
孟素婉猛地抬頭,臉上一片赤紅,長大了嘴,可想要反駁什麼,竟是半點說不出口。
她,她要怎麼反駁?
可是去針線房,做個繡娘,日以繼日地繡著東西嗎?
她,她何曾吃過這種苦?
就在孟素婉的瞠目結舌中,崔大娘已經上前領了命,道:「老奴領命。娘娘,老奴定會好好看看素婉姑娘的活計,正好之前娘娘說要打算給藥學堂那邊的孤兒們繡制幾套日常的衣裳樣板,老奴看若是素婉姑娘的繡活合適,就可以將這活計交給素婉姑娘。」
孟素婉聽言只覺得兩眼發黑。
給什麼藥學堂的孤兒們繡衣裳?
開什麼玩笑?
這時曹嬤嬤也終於從先前的驚惶中反應了過來。
她聽到這位新王妃竟然要將素婉打發到針線房去,臉色就黑了黑,正想開口說什麼,但剛張了嘴,腦中卻又閃過什麼,心頭一激靈,就又把那話給吞了回去,反而轉頭對孟素婉做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她心道,素婉的身份特殊,是得了老王妃娘娘的認可留在後院的。
可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王妃竟然苛待素婉,這是她自己給她自己挖坑,她為什麼要討這個嫌去提醒她?
等回頭她寫封信去給老王妃,這位新王妃自然是吃不了兜著走。
而明舒自然看到了曹嬤嬤的小動作,心中冷笑。
她當然知道孟素婉的真正身份。
可是,不過就是個御史的外室女,還真當自己是個公主,甚或千金大小姐不成?
而且......
她再看了一眼孟素婉。
她可著實沒有虧待她,且不說她現在還是個罪臣之女,就算孟家平反了,她也只是孟茂的外室女,連族譜都沒上。
而且孟家並不富貴,等孟家平反,孟家老少從被流放的北疆極北之域回來,朝廷根本退不出幾個銀兩給孟家,難道她還以為她就能過上嬌小姐的生活不成?
別說別人,就是她身邊的青蘭,還有北疆育嬰堂和武英堂裡面,可是不知道有多少將門之後,他們還不都是從幾歲的時候就開始拼命讀書習武,靠著自己的努力殺出自己的天地來?
讓她在繡房,為藥學堂的孩子做幾套衣裳的樣板,怎麼就委屈了她?
但凡她是個自強自立的,做任何事也都能顯出來。
而且在她手下,才能出眾的,她是當真從不會讓她們埋沒。
***
經了曹嬤嬤和孟素婉的吃癟,後面再上前匯報的人幾乎再沒人敢耍滑取巧,俱是有一答一,事無巨細的把自己能說出來的都說了出來,但這其中不免也就把曹嬤嬤在後院中的奢侈生活給帶了出來。
例如大廚房的管事就將每個月採購的哪些食材,年節里和平日莊子裡的食材去向等等都說了個一清二楚,包括每個月上等燕窩和其他補身子的藥材消耗,時鮮蔬果的採買......說出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雖然這王府後院沒有主子,但那食材卻怕就是京中中等官宦人家有個老夫人都比不上的......
明舒聽得似笑非笑,偶爾掃一眼曹嬤嬤,就看到她臊紅著老臉,瞪著說話的眾人那眼神是又急又怒,大約是恨不得衝上前去把那些人的嘴給撕了吧。
而曹嬤嬤心中當真是在怒罵著這些人。
她心中恨道,這些個蠢貨,難道那些個東西她們就沒有用過了?
真以為什麼底都託了,自己就能得個好?
到底會不會得好不清楚,但但凡說話條理清楚,沒有什麼刻意隱瞞的,明舒就讓她們留在了原先的位置,回頭再找殷嬤嬤細細商量工作的調整。
至於再有那些個躲躲閃閃耍滑的,明舒則是直接就交給了殷嬤嬤徹查,待查清楚可有什麼問題。
有問題治罪,沒問題就直接打發到莊子上去。
事實上,於明舒來說,今天這場見面不過就是宣判,早在前面幾日,她陪房過來的各處管事便已經摸清楚那些人的底線了。
這一場見面下來,王府內院的舊人都出了好幾身的冷汗下去。
但明舒其實也就是聽著,並沒耗什麼力氣,就是花了點時間而已。
待眾人都下去了,她才轉頭對一直侯在一旁的劉管家笑道:「抱歉了劉管家,這幾日都忙,沒有顧得上理這內院的事,所以拖到今日才見她們,結果就讓劉管家久等了,還請管家擔待些。」
劉管家忙恭敬道:「娘娘折煞老奴了,這本就是老奴的分內之事,等娘娘多久都是應該的。」
他此時對這位新王妃哪裡還敢有半點輕視慢待......其實原本也沒有,他是趙景烜的心腹,這點基本的眼色和質素還是有滴。
只不過此時更是折服了幾分,愈加打起了十二分的謹慎和小心,比對著王爺也不差些就是了。
劉管家在這王府二十幾年,對王府外院內院的事情都再清楚不過。
內院各人的行事品性甚至這麼些年背後有做過些什麼事他心裡都有個本子記得一清二楚,只不過有些事情不該他管的,或者沒必要太過嚴苛的,他就睜隻眼閉隻眼而已。
而這位新王妃在回門之前,連院門都沒出去過,和內院這些下人更是沒有什麼接觸。
但看她今日打發料理內院這些人的手段,雲淡風輕之下讓人根本一句反駁之言都不敢說,根本不用吹灰之力就將王府內院徹底掌在了自己手中。
關鍵是,她抓每一個人都抓的極准,根本就是直接抓住了別人的死穴,讓人毫無還手之力。
這就不是一般的本事了。
之前得來的消息說這位新王妃開辦自己的藥行藥莊,管理手段非凡,他原本還以為那些不過就是虛傳的,靠的還不都是長公主和他們王爺給她的人手,現在才知道,怕是自己原先真的低估她了。
再想到她大手筆捐去軍中價值上萬兩的藥材和送去前線的大夫,他心中又忍不住升出了些敬意。
難怪他們王爺待這位王妃會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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