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雖然努力克制, 但面色仍是難掩的有些陰沉。Google搜索
好在這些日子他表情一向都是陰森森的,反而倒也算不得多奇怪了。
小皇帝道:「姑母,蘭喜才十四, 但據朕所知紀家的大公子今年已經二十有四了吧,足足大了蘭喜十歲,此事怕是不太妥當。依朕看,就再等等看, 再觀察一段日子, 若是兩人真的性情相投, 再作賜婚也可。」
長公主隨意笑道:「陛下說等等那就等等吧,不過說起來這個也是兩人的緣分, 凌禎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娶妻就是因為沒有合眼緣的,這一次我那表嫂跟他一提蘭喜郡主,他竟然就同意了。」
「我那表嫂可是說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要不然還真不知道凌禎到底什麼時候肯娶妻, 所以啊,就算陛下覺得他們兩人年歲相差的有點大,但臣打算過幾日就先見見這兩個孩子, 若是真的覺得不錯, 就先給兩人私下定下來, 免得再出什麼么蛾子。至於賜婚, 那就等蘭喜來年及笄之後陛下再給兩人賜婚吧。」
意思就是說陛下你賜不賜這婚, 這親事我都會給他們先定下來的。
小皇帝當然是聽懂了。
他又是好一陣的憋悶, 只能勉強才笑了一下,道了一聲「好」。
這之後氣氛就有些沉悶。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
長公主看小皇帝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笑道:「陛下可是還有什麼事?」
這些時日小皇帝本來就有些反覆無常,此時又因寧王妃和蘭喜郡主的事,他突然心中就生出一股恨意和惡意來。
他這個皇位是他這個姑母一手將他推上去的,並不是他自己想要的。
可是他姑母把他弄上這個皇位,卻從未真正將他當作一個皇帝來對待。
他自己也不想想,自從他上位之後,可有好好做一個皇帝應該做的事......
不管怎樣,小皇帝心裡突然有滿腔的惡意襲來。
原本他過來是要跟長公主解釋那果酒中有寒毒一事的,來之前說辭也已經跟雙全商量好了,可是此時他卻突然不想再那麼說。
他道:「姑母,朕今日過來,其實還有另一件事想跟姑母說......就是那日在母后壽宴上,表妹的果酒有寒毒一事。」
長公主聽他說那果酒,臉「刷」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一想到這事,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勒著,勒得生疼。
她沒提,卻沒想到皇帝自己先將這事提了出來。
小皇帝看著長公主的面色。
他心中惡意滿滿,道:「姑母,不管你信不信,那果酒,並不是朕讓人下的。姑母您知道,朕一直心儀於蘭嘉表妹,就是在那時,朕也還都還心存一絲幻想,所以朕絕不可能給蘭嘉下那種東西。」
「至於大理寺卿查到的說那果酒是林喜從西域商人那裡買來的,此事就更是荒謬了。半年多前我身邊服侍的宮人作息,何時出宮,買了什麼,見了什麼人都能查的清清楚楚,還有那日壽宴上的事,這所有的事情串到一起,倒更像是一場戲,一場盡在別人掌控之中的戲,朕也不過只是其中的一個棋子而已......」
長公主看向小皇帝,眼中也不知是震驚還是麻木。
她道:「陛下的意思是?」
小皇帝道:「姑母,朕可以跟姑母發誓,朕絕對沒有對蘭嘉表妹下那種東西,且不說朕對表妹的心意,就是朕明明知道宮中人多眼雜,又怎麼會做那麼愚蠢的事?而能將事情安排的這麼滴水不漏,事後又立即將朕和母后身邊的人剷除乾淨,姑母......除了燕王,朕實在再想不出第二個可能的人來。」
「姑母,一想到此事朕就不寒而慄。」
「姑母,您知道,朕本來就不是自己想要坐上這個皇位的,朕也沒有多在意自己皇帝這個身份。但是朕卻在意這個皇位,這個江山,不是為朕,而是為父皇,為皇祖父,還有我們一代一代守護這個江山的祖輩們。」
「姑母,朕現在已經是燕王砧板上的肉。不僅是朕,就是我們整個大周皇室,現在也都是他砧板上的肉啊!」
「姑母,朕相信,寒毒一事,蘭嘉表妹肯定也不知情,只是表妹性子謹慎,這才誤打誤撞,未有碰那果酒,若蘭嘉表妹真喝了,姑母,想必姑母連朕在這說話的機會也不會給朕了吧......姑母,燕王做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離間姑母和朕啊,姑母......」
他說到這裡臉上就有一滴淚慢慢滑下來。
目中是真真切切的悲哀和恐懼。
長公主的面上一片鐵青。
她慢慢坐回扶手椅上,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睜開,聲音滿是疲憊道:「陛下,您先回宮吧,臣有些不適,想先歇一歇了。」
***
出了大長公主府,上了馬車。
雙全一向內斂有分寸也還是忍不住問道:「陛下,您何以這般跟公主殿下......」
「朕說的都是事實。」
小皇帝打斷他的話,目光冷漠陰寒。
他道,「雙全,朕現在的確是燕王砧板上的肉,我們大周皇室也是燕王砧板上的肉。朕信你,姑母她不會用這種手段對付朕,她只是在猶豫,在朕和蘭嘉表妹之間猶豫,而燕王做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將姑母推向他,雙全,朕已經無路可走。」
雙全一時啞然。
就算他原本有千萬的想法,但在小皇帝這幾句清冷的話中,還是聽出了冰冷的事實。
現在的實情,的確就是如此。
他沒有直視皇帝,只是看著他衣擺青灰色的袍子,衣擺敞開,露出了裡面明黃色的一片衣角。
他看著那片衣角久久不動。
他感覺到這個皇帝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他深嘆了口氣,道:「陛下,您放寬心,好好保住龍體,只要您好好的,燕王他,就算是再有不臣之心,也不敢直接篡位謀反的,否則這天下和史書都不會放過他。」
小皇帝轉頭看他。
腦中又閃過當初姚玉蓮曾經無意中冒出的那句,「不是寧王府的小皇孫嗎?」
當時他們沒有太在意。
但後來一次閒談中,他還是問了她,為何她會覺得皇位是由寧王府的趙越繼承,姚玉蓮誠惶誠恐,她支支吾吾地說是猜的,說是因為小皇孫是元後嫡孫,廢太子的太子之位本來就是用手段從寧王那裡搶來的,太子被廢,皇位由小皇孫繼承也合情合理。
當時他看著她,她大概也覺得還是有些牽強,就小聲道,因為趙越年紀小,容易操控,朝政會有攝政王......攝政長公主或者攝政大臣掌控。
如果不是在長公主府看見寧王妃,他真的是就要忘記這件事了。
為什麼這麼淺顯的事情,連那個愚蠢的姚玉蓮都能想到,他卻從來沒想到?
他看著雙全,慢慢道:「燕王他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謀朝篡位,但若是他用各種罪名廢了朕,讓姑母,讓大臣和朕離心,然後再扶另一個人上位呢?」
「例如,寧王府的趙越。他是元後嫡孫,由他上位,不僅名正言順,而且他現在才六歲,才六歲,多麼容易掌控,屆時所有朝政大事都會由攝政王或者攝政大長公主來掌控。」
「雙全,你是知道的,姑母她的性子根本就無心朝政,屆時,所有的朝政還不是由攝政王來掌控?等做了幾年攝政王,朝廷異己都清得差不多了,再逼著趙越禪位,簡直是名正言順的坐上這個皇位,哪裡還需要謀朝竄位?」
雙全的面色大變。
小皇帝看著雙全的面色,手緊緊攥著座椅,都快攥出血來了。
他現在根本什麼都沒有。
沒有任何支持和勢力,沒有任何能用的力量。
他知道他父皇為君二十幾年,暗中肯定有不少得用的人和勢力,可是他父皇卻沒有直接給他,而雙全是他父皇最信任的心腹,現在那些勢力很可能都在他手中。
趙越也是他父皇的嫡孫,他不能,讓他也偏向了趙越,否則,他真的是案板上的肉了。
***
小皇帝剛回了宮中,衣裳還沒換,就有宮人在外稟告,道是他母后姚太后過來尋他說話。
他皺了皺眉,也不知道又是什麼事。
想到上次宮中的人被帶走,他母后就跑過來找他鬧了好幾次,說的話除了堵心沒有一點用處,他就不想見她。
其實他此時心裡也有自己母族沒有一點助力的怨氣。
不過再不願,那也是他的母后,他還是得換了衣裳去見她。
殿中,這回姚太后倒是沒有像往日那般黑著臉,反是有些喜色在面上,她喚了一聲「皇兒」,小皇帝就隨口問道:「母后這時候來尋朕,可是有什麼事?」
姚太后笑道:「是有一件事,說起來還是件大喜事。」
小皇帝心裡可沒什麼喜意。
他今日理通了很多事情,只覺得心裡涼透了,他還能有什麼喜意?
他就那樣看了他母后一眼。
姚太后就繼續道,「是今日你外祖母進宮,跟母后提了一件事。」
「是你二舅舅家的表兄姚文東,他前些日子偶遇了寧王府的蘭喜郡主,心中甚喜,蘭喜郡主對他也應是有意,所以你外祖母就入宮求到母后的面前來,想讓皇兒你給他們賜婚,這也是姚家的體面。」
上次侄女和護衛私奔,雖然姚家對外用了摔下懸崖的說辭,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走漏了消息,私奔一事還是在京城中流傳了開來,讓姚家淪為了京城的笑柄,還暗中諷刺說,就這樣的東西,還不如當初的容家二姑娘呢,竟敢打上燕王的主意,想入燕王府做側妃,簡直是不要臉面!
姚太后最是重規矩和臉面,再加上上次在壽宴上被蘭嘉縣主毫無臉面的頂撞,她覺得自己也快成京城夫人們的笑柄了!
所以她也是急需要一件事來給姚家增添臉面,樹立自己太后的威嚴。
姚太后打算得挺好。
但小皇帝卻是聽得勃然大怒。
他就說寧王府一向乖順,好端端的寧王妃怎麼就去找上了大長公主,還說什麼要和紀家結親,卻原來都是姚家人給他惹得禍事!
蘭喜才十四歲,他印象中就是個乖巧到近乎木訥的小姑娘,而姚文東刻板文酸,蘭喜就是看上誰,也不能看上那姚文東!
所以寧王妃是被逼著去尋了大長公主,而大長公主為了絕了姚家的念,就先提出了蘭喜和紀家大長公子的婚事!
等於是姚家在背後作妖,把寧王府和趙越推到了大長公主和燕王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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