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謙遜道:「一家人,說什麼調教不調教的。」
「長嫂琴確實彈得好,我就是練上十年也不及。」子衿滿眼崇拜,「小侄兒似對琴也感興趣,長嫂彈給他聽聽吧。」
婉如笑著拉了拉孩子小手,「好,伯母彈給楓兒聽。」
涼亭里,琴音裊裊,婉轉悠揚。
方柔也是會彈琴的,但只是皮毛,聽著從那雙素白手裡彈出的音調,發自內心欽佩。
子衿懷裡的娃娃聽到這美妙音律也安靜下來,吮吸著手指,眼睛眨巴眨巴。
「嫂子彈得真好!」
一曲畢,子衿歡快地鼓著掌。
「回頭嫂子也教教我,要我說,我琴沒學好就是老師沒教好,要是嫂子教授,我早出師了。」
「好啊,隨時來找我。」
「都在這兒呢。」
涼亭下正熱鬧聊著,就聽到向母說話聲音,在嬤嬤陪同下慢悠悠朝這邊走來。
子衿上前挽住母親胳膊,「我們在聽長嫂彈琴呢,母親要早來一會兒也能聽到。」
向母淡淡笑著,坐下身。
「從前娘親讓我好好習四藝,我沒聽話,而今想想真是有些後悔,若從小好好學,也可以像長嫂一樣做個才女。」
「早說你不聽。」向母寵溺地看了她一眼,「現在知道,晚了。」
子衿俏皮地嘟了嘟嘴。
接過嬤嬤手裡的小孫兒,向母喜笑顏開,「不過話說回來,才藝都是閒情逸緻,會不會不打緊,女人重要的還是傳宗接代。」
「否則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還算什么女人。」
這話一出,原本的祥和氣氛瞬間被打破。
幾人愣愣地立著,彼此面面相覷,誰也不好開口。
婉如低頭咬著下唇,緊握的手指深深陷進肉里。
像沒注意到氣氛僵冷,向母還在繼續,「子衿啊,與其學才藝,不如把女則女訓好好學學。」
「不能傳宗接代也便罷,可若連婦德都不懂,再學了那些個小心眼兒的善妒做派,德行出了岔子,那才讓人笑話。」
「母親」子衿緊張地看著她,「別說了……」
「我身子不適,先告退了。」
婉如說完便離開。
人走遠後,子衿氣鼓鼓埋怨,「母親您剛才說什麼呢,話也太難聽了。」
向母不以為然,不讓她插手還不讓她插嘴嗎。
「有些話不跟她說到點上,她都不知自己是何做派。」
無視眾人反應,繼續逗弄著懷中孫兒。
子衿不放心,朝婉如追了去,前腳剛到院裡,就聽說婉如出府了,是含淚離去的。
「母親真是的!」
子衿一跺腳,「又把大嫂氣走了,晚上大哥回來定又著急。」
子衿十分自責,總覺得今日之事都是因她而起,要不是她話多,母親也不會順著話去挖苦。
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怪自己,再也坐不住,朝外跑去。
翰林院外,琢磨著兄長也快出來了,子衿在外等著,迫不及待跟兄長道歉。
「閒雜人等退遠些!」
門口守衛冷聲冷臉。
子衿應了聲,乖順地退出幾步外。
「跟小姑娘說話這麼不客氣,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清朗的男子聲從身後響起,子衿回過頭,只見一位年輕俊逸公子走來。
隨著男子靠近,五官愈發清晰,他眉如墨畫,眼似繁星,舉手投足瀟灑又不失貴氣。
正琢磨這人是誰,便聽到守衛恭敬道:「拜見裕王殿下。」
裕王殿下,這是親王嗎?
子衿呆眼望著,她久居深閨甚少出門,平日也沒見過什麼大人物,突然見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男子從身邊經過站定,目光落在她身上,小姑娘這才回過神,連忙行禮。
「你是何人?在這兒做什麼?」
子衿低著頭不敢看他,老老實實道:「小女子兄長在翰林院就職,我在這裡等他。」
「你兄長是何人?」
「向子珩」
男子聽了嘴裡似默念了遍,再看面前姑娘,雖然微垂著臉頰,但也能瞧出膚白如雪,眉目溫柔,乖乖巧巧立在那兒,楚楚可人。
個頭身量,尤其那份嬌柔純美,像極了一人。
「你在這裡等著,本王替你遞話兒進去。」
「啊?」
子衿愣愣抬起頭,對方這話全沒在她預料內。
她此刻該說什麼?說不勞煩王爺,還是該謝他?
若說不勞煩,是不是不識抬舉?若說謝,會不會太不客氣?
深閨女子本就少見外男,又是皇室親王,子衿手腳拘謹無處安放。
看著那姑娘傻傻地望著他,男子竟覺得有些好玩,笑了笑,沒再說話繼續朝里走去。
目送他離開,子衿還沒有從夢境中走出,嘴裡囁喏,「裕王殿下?」
「是啊,那是裕王殿下。」守衛道,「中宮嫡次子,皇室的七皇子,前些日子剛封王。」
子衿張大了嘴巴,原來那不光是親王,還是嫡出的親王!
再回想剛才自己言行舉止,不知有沒有不妥地方,若是衝撞了他,他會不會連帶著對兄長有意見?
子衿又悔又怕,早知不來這趟了!
待向子珩聽到妻子被母親氣走了,一個頭兩個大,母親怎就不能安生些!
而被婆母毫不留情羞辱挖苦的婉如也羞憤難當,向子珩一連幾次去會仙樓尋人,婉如都拒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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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太子生辰,在皇家園林舉辦宴會。
京中權貴大多攜家眷出席,向子珩得太子看重,也收到請帖。
拿到帖子的向母激動得坐不住,連忙將女兒喚到跟前,歡喜得跟過年似的。
「這件不好看,顏色太深重了,顯得老成。」
「那件顏色太輕佻,不穩重。」
子衿百般無聊地坐在一旁,看著娘親熱火朝天張羅,「母親至於這麼隆重嘛。」
「那當然了!」
向母煞有其事,「你不懂,這種場合最適合在室男女相看,女兒已到議婚之年,平時可沒機會結識這麼多京中官眷,趁此機會可得好好看看。」
向母越說越興奮,親自拿著珠釵在女兒頭上比劃。
「算了吧。」子衿對此並不感興趣。
「太子生辰宴,去的大多都是宗室權貴,咱家門第不高,去了也是在不起眼角落,埋沒人群,費這勁兒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