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皇宮盛宴

  走進一片奼紫嫣紅,一片亭台水榭映入眼帘,宮宴的會場就到了。

  褚時鈺一出現,各個席上都已滿座,見他身影,除了少數幾個人外,都紛紛起身行禮。

  「見過端王。」

  褚時鈺點了頭,那些人又坐回去。

  此時長寧郡主往側旁被輕紗格擋的席位而去,有宮女上前迎向柳如思,福身輕聲道:「這位夫人,隨…」

  「不必,她跟我坐這邊。」褚時鈺打斷宮女,拉著小秦皓,邊抬步邊示意柳如思跟他走。

  柳如思的心臟砰砰直跳起來,大夏男女大防,多人的宴會都是坐不同席的,輕紗象徵性的遮擋都算是開明了,真和褚時鈺坐到男賓這邊,豈不是失禮?

  但幾瞬的思慮過後,她就移步跟上褚時鈺,一是不能駁褚時鈺面子,二是…

  許多異樣的神色落到柳如思身上,少部分驚艷,大部分的質疑,能參加皇宮家宴的都是位高之士,三品官都不一定能收到邀請,美色對他們來說是次要的。

  褚時鈺皺著眉走到右首席位上,讓柳如思照舊隔著小秦皓與他同坐一席。

  「既是家宴,各位大人何不與眷屬同席?」如春風拂面的聲音,卻是與褚時鈺對坐的康王出聲,話音剛落,他自己就拉過立於身後的美人,到他身旁坐下。

  吏部和戶部尚書對視一眼面有驚疑,但隨即轉過頭對身後丫鬟示意了下,不少其他官員也後一步對分配的宮女低語。

  「哈哈哈,既然是鈺兒的接風宴,就隨他心意吧,把輕紗撤了。」慈祥的笑意從不遠處傳來。

  所有人包括康王和端王紛紛起身,柳如思也和小秦皓立即隨之站起。

  小秦皓學著義父躬身拱手,柳如思迅速參照對面康王的美人行了萬福禮,母子兩copy之快,甚至看不出是學別人的。

  「參見父皇。」

  「皇上萬歲!」眾臣行至席邊跪拜。

  「都平身落座吧,朕的家宴就不必拘禮了。」皇帝行至中央正位坐下。

  眾人謝恩,又各自回到席位。

  「鈺兒,自西南抗敵至今,你受了不少苦啊…」一雙爬了細紋的瑞鳳眼心疼的看著左手邊的褚時鈺。

  「建功立業自是會有磨難,多謝父皇掛念。」褚時鈺面無表情的微微低頭。

  「鈺兒好心性!」皇帝先是讚嘆一句,隨即看向康王又向褚時鈺,面帶疑慮問:「你與琨兒正有疑案,可今日見,好像依舊是兄友弟恭?」

  褚時鈺喜怒不明的抬眼看了下康王,平靜道:「兒臣相信不是皇兄所為,不過…凡事當以實證來分明,查出罪人,才能為死於第二次潰堤的大夏百姓討個公道。」

  皇帝點頭表示稱讚,隨即瞥向那些陸續悄然落座的大臣眷屬們,和藹道:「其他女賓也都坐過來吧,稍稍挪動一下,地方夠大。」

  「是!」眾人應和,場間開始忙碌起來。

  席位可不能亂坐的,都得按身份高低排列。雖然很多女眷可以直接在自家夫君席上坐下,但還有一些妃嬪和自己來的女賓需要加席,比如長寧郡主。

  不過中央和左右首席是不用動的,在此期間,皇帝才把目光落向褚時鈺身邊的女人和孩子,隨和問道:「鈺兒不介紹一下,你席上的兩位嗎?」

  聞言,褚時鈺卻正色起身,連帶著柳如思和秦皓隨之站起。

  他鄭重其辭的介紹:「這位是柳如思柳夫人,是位擅長治療外傷的大夫,兒臣於金燕城被匪徒襲擊,重傷垂死,正是柳夫人將兒臣從生死邊緣救回,且悉心照料直至兒臣康復。」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救命大恩無以為報,兒臣願以一生相護,聊表感恩之心。」

  這話說完,場間人聲皆寂,只余桌椅挪動的輕微碰撞聲,這地方就沒有蠢人,端王的言下之意誰都聽得出來。

  已入場的各家女眷們紛紛面有異色,禮部尚書席上,身穿青衣如一抹青竹的沈玉琴,她面上平靜,可看向另一抹青的眼神卻抑制不住的透出寒意。

  沉寂幾息,中央的皇帝眼中未有喜怒,嘴上溫和笑著說:「救命之恩是該好好報答,那這個小孩呢?」

  這話的意思在場都懂,這小孩不是端王的,柳氏可是個有孩子的女人。

  「這位是柳夫人的親子,天資聰穎好學強記,兒臣惜才甚是喜愛,已將其收為義子,加上柳夫人的緣故,兒臣必會對其視如己出,盡心培養。」

  又是寂靜,皇帝此時面無表情,而其他人則是神色各異,分為幾派互相對著眼神。

  女人重要嗎?本身不重要,但出身世家的女子,其身上所攜帶的關係很重要。對於要爭坐龍椅的皇子更是如此,端王一正二側的妃位只要稍加運作,就能得到如虎添翼的助力。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寡婦?端王這態度不像只會收為妾室,可哪怕是一個側妃,也會是莫大的損失!

  「民婦秦柳氏,見過皇上…」柳如思頂著心頭狂跳,輕柔出聲。

  聽到秦柳氏,褚時鈺就心頭一緊,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此時此刻他不能攔她說話。

  而皇帝才又將目光落到她身上,面目和善的出聲:「秦柳氏?你救了朕的鈺兒,讓朕免受喪子之痛,朕也該對你有所表示…」

  「現封你為一品誥命夫人,賞金千兩,賜百畝良田可好?」

  柳如思心跳得更快了,媽呀,黃金千兩!那可相當於現代的一千萬了,百畝良田也值不少!

  但柳如思突然走到席邊跪下,話音清晰而平靜道:「民婦感謝皇上恩典!但…可否將黃金千兩和百畝良田換作它物?」

  褚時鈺臉色越來越沉,皇帝卻像來了興趣,略微直起身,面帶笑意的問:「你想換作何物?」

  柳如思能感覺到,褚時鈺的眼神快在她身上戳出兩個洞了。其實這場合她不應該主動出聲的,但她再不出聲,任褚時鈺胡說八道下去,她這輩子都別想自由。

  千金很重,但自由不換。

  「民婦的幼子秦皓,有幸被端王殿下收為義子,殿下愛才想帶秦皓來京城受良師教導,民婦不舍孩子年幼,便隨孩子一同入京。」

  「端王殿下重情重義,留秦皓與民婦在府上居住,直至尋得住處,但民婦初來乍到,怕是一時尋不見合適的民宅。民婦身為有夫之婦,若在王府久住…恐怕多有不便…」

  場上眾人的臉上精彩紛呈,都是人精,自然會做閱讀理解:端王以幼子相脅,帶她來的京城,如今在端王府出不去,求皇上給她做主。

  「柳夫人的亡夫已逝多年!」

  褚時鈺忍不了了,直視著皇帝極認真道:「兒臣許諾護她一生,她一女子和幼兒若獨自居住,安危難以周全。」

  眾人臉上更精彩了,端王這話坐實了柳氏說的是真的。

  皇帝臉上趣味更濃,目光在柳氏和褚時鈺身上掃過,和事老般的語氣說:「鈺兒和柳氏的擔憂都有道理,那就由朕,替你們想個萬全之法吧。」

  「徐進。」皇帝輕喊。

  「奴才在。」徐公公立即上前。

  「封柳如思為一品誥命夫人,賜城西三進宅子一座,另賞八個淨了身的武人做護院。」皇帝一邊說,一邊笑看著,褚時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當老子的怎麼會怕兒子不高興。

  皇帝剛剛和柳氏說的是問句,是可以商量的,但現在對徐公公下了肯定的命令,金口玉言,就不可更改了。

  「民婦謝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柳如思叩謝的聲音抑不住透出些許激動。

  褚時鈺臉更黑了!

  封賞過後所有坐席已經重新安排妥當,皇帝示意所有人坐下。

  但褚時鈺已經沒心情吃席了,坐在那兒面沉如鐵,整個人都散發著冷氣。

  見他這樣,柳如思心裡止不住的愧疚,同時拉著小秦皓稍稍坐遠一點…其實但凡有別的辦法,她都不會來求皇上壓他,可別無他法,她不想在端王府住一輩子。

  「琨兒,鈺兒,還有環兒、瑾兒幾個,難得朕的兒子湊得這麼齊,今日一起喝上一杯吧。」皇帝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場上的皇子示意。

  一直默不作聲的老丞相,剛在皇帝身邊落座的賢貴妃頓時臉色難看,八皇子褚時琪被派去邊關當兵了,此時怎麼能算得上齊?

  然而另有人挑事兒,褚時鈺漠然出聲:「兒臣重傷過後,柳夫人交待不要飲酒,以免傷身,可否茶代酒?」

  柳如思頓時一滯,她想出聲讓他不必這個時候計較,但…她對酒的忌恨,使她說不出口。

  皇帝自是把話轉到柳如思身上,面無表情的問:「可是如此?」

  「是,民婦曾建議端王殿下,儘量少飲酒,不飲最好。」柳如思恭敬道,她還是做不到違心。

  皇帝神色莫名的點頭說:「那鈺兒就以茶代酒吧。」

  「謝父皇。」

  褚時鈺臉色稍稍回暖,略微無奈的瞥了柳如思一眼,她堅持的事就是很難改變,今晚這一出,只能怪他自己失策…

  但他還是氣!柳如思要是搬出去了,那一日三餐都得分開,他要怎麼水滴石穿?!不天天見面,按現在的緩慢進度,猴年馬月才能打開鐵籠?!

  「陛下,妾身原本計劃一些官家小姐表現些才藝助興,而今可要安排上?」賢貴妃出聲道。

  皇帝神色淡淡點了頭。

  官家小姐表現才藝通常就是為了出彩,將來嫁得如意郎君,今日給褚時鈺辦接風宴,來了許多適齡少女,可以說八成都是沖褚時鈺來的。

  之前那一出讓許多女子面色難看,但沒有一個想放棄的,且不說端王要娶一個帶娃的寡婦,皇上會不會同意,就算真迎進端王府了,也難夠上妃位。

  退一萬步說,就算端王硬是把人捧成王妃,還多得是其他位置,端王可是有望大位的,真到那時候,她們這批過了年紀,努力也夠不上了。

  「啪!啪!啪!」掌聲如雷。

  「好!」喝彩聲聲。

  開場的就是長寧郡主,她舞風激揚一襲紅裙飛舞,極為出色,不過就算跳得不好,眾人也是會叫好的,身份在那兒,面子要給。

  一曲舞閉,長寧微喘著看向端王的位置,卻只見端王一臉陰沉的望著手裡的茶杯走神,倒是一旁的小孩和柳氏,都笑盈盈的給她鼓掌…

  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長寧撅了下嘴,哼了一聲回到原位。

  又上場了一個彈箏的,一個彈琵琶唱曲兒的,掌聲零星,本身不出彩,身份也一般,現實就是如此。

  這時一身青衣的沈玉琴上場了,而她一上場,不少人就視線在她和柳氏之間來回,她們身上的青很接近,儘管樣式不太一樣,還是有種撞衫的感覺。

  只是兩人完全是兩種風格,沈玉琴身形單薄配上淡雅的氣質像是一株青竹,而柳氏玲瓏曲線盡顯,風韻如碧玉鉤…

  沈玉琴樣貌已是中上之姿,淡妝素抹配合衣裙很是清麗,但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這點上,她相差柳氏一籌。

  柳氏天生嬌媚為底是難得一見的絕色,而此時粉黛未施,只一抹紅唇就美艷誘人得很,若不是這邊坐的都是有腦子的人,恐怕會引得有人出醜。

  眾人的視線,柳如思察覺到了,沈玉琴也察覺到了,她們眼神不經意的對到一起,沈玉琴笑了笑,柳如思也回以微笑。

  場上搬來案桌和筆墨,沈玉琴執筆蘸墨,素手優雅揮動,筆走龍蛇將墨跡落於紙上,片刻,一首七言律詩就完成了。

  「端王殿下,這首詩是臣女寫給您的,可否由殿下來念?」沈玉琴微微福身請求。

  「自己念。」

  褚時鈺的臉就沒放晴過,餘光微瞥了下中央的皇帝,怎麼還不走?正常不是開宴沒多久就會走人了嗎?

  被冷硬呵斥,沈玉琴臉色微僵,不過整體還算從容,她又看向一旁的柳氏,面上和善笑問:「我自己念有些不好意思…柳夫人可認得字?幫我念如何?」

  柳如思暗自嘆息,小姑娘,能不能把你努力的方向搞搞清楚,對著她使勁兒只會起反效果。

  一旁的褚時鈺立刻以不善的眼神投向沈玉琴,不過柳如思還是先行出聲應道:「我才疏學淺,不通文墨,我兒子秦皓倒是喜歡這些東西,讓他念如何?」

  沈玉琴笑意有些繃不住了,端王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安,而柳氏把兒子推出來,豈不是在奚落她?

  不過小秦皓已經登登登跑過去了,墊腳看著就開始念:「…………」

  念完他頓了頓說:「你的韻腳壓得不對。」

  柳如思抬手扶額,她錯了,她不該提議讓秦皓念的。她提秦皓其實是想提醒沈玉琴,她不是競爭者,但這姑娘看著聰明,實則又笨又小氣,這下好了…

  「你懂什麼?!哪裡不對?」被一個小孩質疑,沈玉琴繃不住了。

  「確實不對,小子,你能說出哪不對嗎?」皇帝突然淡淡出聲。

  沈玉琴頓時收了憤色,垂頭看地。

  「****」小秦皓自信昂著頭,不僅將錯誤指出,還當場替沈玉琴更改了一下,把錯處改對了。

  「還真是天生聰慧。」皇帝讚賞著,看向褚時鈺問:「你的義子也算朕的皇孫,如今找了哪位先生教導?」

  「目前物色了幾個,還未開始授學,之前都是兒臣授課…還有大皇兄教導了幾日。」褚時鈺平靜道,父皇喜歡文人,更喜歡天才,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呵呵,倒是有福氣,朕最有才學的兩個兒子都成了你的老師。」皇帝調笑道。

  「那還是皇上更有福氣,義父和康王叔叔這麼聰明的人都是您的兒子。」小秦皓一臉真誠道。

  「哈哈哈哈!會說話!」

  褚天明開懷大笑,童言妙語最是讓人愉悅,轉頭對徐公公說:「端王義子秦皓,天資聰穎,朕亦是喜愛,封為朝陽候,享祿不世。」

  眾人略有艷羨之色,雖是不世襲的爵位,但一個侯爵名頭在官場上大有用處,比如不用科舉就能入朝為官,一品誥命夫人聽著響亮,但一個女人又當不了官。

  然而小秦皓卻一臉遲疑的問:「那皇上爺爺,我還可以科舉嗎?我想從院試開始考。」

  一雙爬了細紋的瑞鳳眼有些驚訝的看了看秦皓,又看向褚時鈺,這小子真的是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