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定要救下小公子!

  一下午又在看診和互相傳授醫術中渡過。

  時近黃昏,李春甫把方書又遞給柳如思說:「癸篇你都抄去吧,癸篇都是女子專用的方子,其他篇你要抄也可以,就是許多十年八年都碰不上一個,要學也難掌握。」

  柳如思眼前一亮,連忙道:「多謝老師賜方!學生一定勤學不輟,有所把握才會給人開方!」

  李春甫牙酸的擺擺手說:「先這樣吧,過幾日閒下來再給你選幾本醫書,光學方子是死學,把醫理學會了,一通百通,以後自己就能寫方。」

  「學貴得師,老師授業之恩,學生定會銘記在心!」柳如思喜不自禁,鄭重躬身對著李春甫鞠躬行禮。

  「哎呀…」李春甫彆扭得只撓頭,乾脆轉身先回去了。

  柳如思一邊翻著方書,一邊喜氣洋洋的回駐地,心情愉悅的,走路都輕快得快飛起來了。

  見她這樣,褚時鈺也不由得心情舒暢,笑問道:「你早知道李春甫醫術高超,而且會樂意教你嗎?」

  柳如思收不住笑意的說:「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憑一顆誠心,竭盡所能去打動某位老師,盡力去試了,就不會遺憾了。」

  褚時鈺看向她,神色認真的說:「嗯…我也是。」

  帷幔下的笑意當即收了,你是懂怎麼破壞好心情的!柳如思無語至極!她努力求學是有期限的,如果鼠疫過去還不能成,這次就會放棄了。他呢?什麼時候能放過她?

  回到駐地沐浴更衣,用過晚膳。

  褚時鈺又主動道:「我幫你抄吧,你這幾日畫圖想必沒休息好,今夜早些歇下。」

  「不了,自己抄才能更快記住,李老師讓藥童抄方也是這個道理。」柳如思拿著方書就要進大帳。

  「等等,在外面抄吧,我給你伺候筆墨。」褚時鈺示意丫鬟去把大帳里的筆墨拿出來,溫柔笑著說:「以後寫畫東西在外面吧,裡頭光線不好。」

  柳如思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她連私下寫點東西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杏目怒瞪著褚時鈺,但他不為所動,只是柔聲說:「我可以不看你寫什麼,就是幫你顧著點時間,免得你入神耽誤了休息。」

  她管兒子秦皓都沒管這麼嚴!柳如思氣壞了,卻沒想到怎麼反抗,有些威脅不能經常用,這事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格外的讓人不爽!

  看著丫鬟們將筆墨紙硯都布好,柳如思面無表情的從褚時鈺身邊經過,狠狠跺了下腳!

  「嘶…」

  被踩腳的褚時鈺一邊痛呼,一邊笑容滿面,會朝他撒氣了,不錯。

  柳如思只抄了癸篇的十個方子,不是她不想多學,而是她懂貪多嚼不爛的道理,而且,若是可能,她以後想專攻女子之疾。

  前世她的目標是做外科醫生,想讓男多女少的手術室里多一個主刀的女醫生,可在大夏缺乏最基礎的器械和藥物,而她還沒有學到那麼多…

  而大夏有更需要解決的問題,對於婦科病,人們總是諱莫如深,大夫郎中又多是男子,許多女人就那麼熬著。不僅是生理上的痛苦,她們的心理也承受著巨大壓力,擔心被丈夫誤解厭棄,不被厭棄也常常愧疚自卑,儘管多數都不是她們的錯。

  河廟鎮的第五日巳時。

  旗幟招展的車馬隊伍到了滎州城外,正是康王的座駕到了。

  孫知照得到消息就出城來迎了,儘管他沒有任何官職,但他是代端王管理滎州城的,所以他理應站最前面。

  一開始也確實是這麼站的,可康王一從馬車裡出來,張家一大家子就呼啦啦越過他上前跪倒,幾乎是哭喊說:「拜見康王!洪災殘酷,帶走了我們張家做知州的大爺,滎州城百姓人心惶惶,正等著康王殿下來做主啊!」

  孫知照直接鄙夷的看向張家人,等了他們差不多說完了,才上前一步抱拳鞠躬道:「在下孫知照,參見康王殿下。」

  「都不必多禮。」康王腳步徐徐走過來,溫和的氣質讓人如沐春風,對張家人抬手,又虛扶孫知照。

  身後還有輛馬車裡,張側妃被丫鬟攙扶著走出來,滎州城是她娘家,自然是要帶她來的。

  張側妃朝母親和弟弟妹妹們笑了笑,剛起身的大夫人和所有張家人都激動不已,臉上盡顯揚眉吐氣的意味!

  「三皇弟人在何處?」康王和煦的對孫知照問道。

  「回康王殿下,如今滎州城百姓大都已得溫飽,張家莊子附近的鎮子卻有零星鼠疫抬頭,端王殿下心系蒼生,過去主持大局了。」

  孫知照臉上掛著假笑:「在下有幸,替端王殿下暫管滎州城事務,是以由在下恭候迎接,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康王殿下海涵。」

  康王露出擔憂之色說:「三皇弟短短時日幾番生死磨難,先重傷失蹤,車馬勞頓後直面洪災。如今賑災事務繁重又遇疫情,為兄怕他太過勞累,便想著來分憂些許…應當不算冒昧吧?」

  不冒昧嗎?!您多冒昧啊!怎麼不來之前問呢?!孫知照低下頭從牙縫裡說:「自然不會,當下正是分身乏術之際,有康王殿下來出力,或許賑災之事可早上一兩日了卻。」

  康王身後的周幕僚憤憤出聲:「你怎麼說話的?康王殿下英明神武,必是能讓滎州城日新月異…」

  「噓…」康王輕笑著打斷周幕僚的反駁,轉而問:「那起鼠疫的鎮子在何處?本王先去見見三皇弟吧。」

  「康王殿下,那裡危險啊!」張家人。

  「王爺不可!」周幕僚。

  孫知照慢一步說:「殿下還是以自身康健為重,鼠疫兇險,不要涉險的好,若是有失,在下定要被端王殿下降罪了。」

  「本王近年漸感枯木發榮,現今已與常人無異,不必擔憂。」康王溫聲道。

  不是喜歡裝病的嗎?不裝了?孫知照沉吟一會兒後說:「端王殿下得您的來信,便與在下知會了,河廟鎮有端王坐鎮已日漸好轉。康王殿下若是有心,便相助滎州城重振商貿吧。」

  「嗯?」康王略有驚訝的出聲。

  「大膽!你什麼身份?敢叫康王殿下相助?」周幕僚又怒道。

  康王略微思索後問:「三皇弟想本王如何相助?」

  孫知照心不甘情不願的,慢騰騰的從袖中掏出一本冊子,雙手奉上支支吾吾道:「端王殿下說…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康王殿下是大才之人,既然來了…就把這些事務處理了…吧?」

  打開冊子略略翻看了幾下,康王臉上不禁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自言自語般說:「這是把事情都給本王了嗎?頂欽差之名,做甩手掌柜之事,還真是好算盤…」

  孫知照看到康王一行都一副『想坑人?』的表情,不由得驕傲,自家王爺好算計,大頭好處拿手上去逍遙,別人幹活也只能喝口湯~

  不過孫知照還是覺得,這美美的大骨湯,明明骨肉湯都可以自己慢慢享用,何必分給他人?只是他可以給王爺出主意,卻不能越俎代庖做決定,但凡王爺下了命,再不合理他也得執行。

  「行吧,本王閒來無事,便幫三皇弟處理些庶務。」康王合上冊子,依然是如沐春風。

  「啊…」孫知照沒想到康王這就同意了!他還期待康王不願意干,過兩天就打道回府了呢!

  接下這事可相當於是在端王手底下幹活啊!不管是打仗、賑災還是別的大事,都是王不見王的,因為見面必然要分主次!一時臣之,往往永世之臣!雖然康王完全沒有臣服的意思,但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康王漫步往前,淡聲說:「既是要處理庶務,便領本王去衙署吧。」

  孫知照頓時心急,衙署現在是他們的地盤啊!可親王前行,這邊沒人有資格攔,他一時也想不到要怎麼勸阻。

  不過另有人勸阻,張側妃出聲道:「王爺何不去妾身家莊子裡小住?這滎州城剛被水淹過,怕是不怎麼幹淨…」

  「本王聽聞,張知州是在滎州城遇難的?」康王聲音輕柔,卻頭也沒回。

  張側妃頓時啞口,這話怎麼接,若是應了,豈不是說她生父死得不乾淨…

  張大夫人早就與側妃手挽手,連忙拉了拉她,接口道:「山莊是有些偏遠的,張家在滎州城內還有處宅子,已經收拾乾淨備好酒菜了,康王殿下不如先去用了午膳,再歇一歇?」

  康王笑笑,轉頭問孫知照:「衙署可備有官役的伙食?」

  那還能沒有嗎,這不如問日頭是不是方的!孫知照鐵青著臉說:「衙署備的膳食寡淡,定不如張家備的酒菜豐盛…」

  「正好,本王得了養生之道,便是注重少食清淡。」康王徑直朝衙署走去。

  這下張家一行尷尬了,衙署他們熟的很,也是經常會來裝裝樣子的,可現在整個衙署的人都被端王收編了,他們張家已經說不上話了!

  現在只有張側妃是康王眷屬可以名正言順的跟著,張家其他人要是跟進去,會給他們留席位嗎?

  「張家既是備好了酒席,你就替本王回去吃吧,也省得浪費了你母親的心意。」康王略微側頭對張側妃說。

  現在康王要進衙署的心意已決,說這句已是給了體面,張側妃連忙低頭應下。與張家人在衙署門口駐足看著康王進去,張側妃才神情複雜的轉身,和母親手挽手往回走。

  嫡次女張茹錦把一切看在眼裡,她突然覺得,只是相夫教子好像並不能得來舒心的日子,表面的風光下面…

  孫知照無語得不行,普通衙役的伙食哪能真給康王吃,膳食是有,可那是給秦皓小公子準備的!雖然是夠三五個人吃的,可分出來就顯得寒酸了,全給康王,那總不能讓小公子吃伙食,或者餓著等再做吧?

  將康王引至還空蕩蕩的宴廳,孫知照略略躬身道:「康王殿下稍等,在下去讓人傳膳。」

  康王應下,孫知照就急匆匆的往後面的大院裡趕,小廳里彩雲和小秦皓已經端坐,梅紅和竹青正開始布菜。

  「小公子!彩雲小姐,能不能…換個地方用膳?康王突然要來衙署吃飯,這裡根本沒給他準備吃的!這些端去還能將就一下…」

  小秦皓卻是眼睛亮了亮,有重要人物來了?他連忙問:「那義父要回來了嗎?我娘是不是也要回來了?」

  「額…沒有,王爺在河廟鎮,應該要到疫情結束才回來。」孫知照汗顏,這話小公子每天都要問,最近還一天問兩遍。

  「哦,走吧。」小秦皓滿臉失望的起身,娘不回來,那在哪吃都一樣。

  然而彩雲卻是慌作一團,端王好歹她是熟了,康王她都沒見過啊!她一個鄉野小丫頭,跟這種大人物一起吃飯,那不是折磨人嗎?她著急忙慌的說:「我…我就不去了!我吃別的吧!」

  「但是膳食只有這些了,剩下能做膳的食材也得馬上做了拿去康王那兒添菜…」孫知照為難的說。

  「我買點燒餅饅頭吃就行,不用膳食了!我真的不想去!」彩雲哀求道。

  孫知照糾結道:「那怎麼行,王爺不在,在下得照顧好你們…怎麼能光吃燒餅。」

  「那我跟你一起吃?你應該吃的不差吧?」彩雲建議道。

  「嗯…可以吧,那晚點來叫你。」反正一個女孩子吃不了多少,他平常吃食也不錯。

  於是宴廳里,康王就看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神情自若的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孫知照,再後面丫鬟僕從端著一盤盤珍饈佳肴。

  沒等孫知照說話,小秦皓就先鞠躬自我介紹:「康王叔叔好,我是端王義父上個月收的義子,我叫秦皓,下個月就五周歲了。我可以跟康王叔叔一起吃飯嗎?」

  康王饒有趣味的看向孫知照,孫知照面目扭曲的說:「小公子確實是端王殿下的義子,今日沒有準備好…小公子的膳食,望康王殿下體諒。」

  他怎麼會聽不出來,這是怨他占了小孩的膳食,康王雲淡風輕的笑道:「好,坐下吧。」

  幕僚、管事和孫知照都退下,各自去進食休息,廳內留了各自的侍從。

  不過給小秦皓布菜的是普通丫鬟打扮的梅紅和竹青,而給康王布菜的卻是兩個衣著錦緞的美人,不說打扮,光是外貌都是天壤之別…

  但桌上唯二的一大一小,都別無他色,除了偶爾碗盤的聲音,安靜得好像在深山古剎中一般。

  康王略略抬眼,隔了兩座坐在下首的小孩,眉目靈動可見聰慧,落落大方不見拘謹,卻不像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鬧騰。

  這般氣質教養的孩子,真是出身民婦村夫之家?莫不是…

  兩人都是細嚼慢咽的吃飯,在康王放下筷子後,小秦皓也隨即放下了筷子,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康王,稚聲稚氣的問:「康王叔叔,你學過四書五經嗎?」

  康王略微怔愣,隨後淡笑著問:「為何如此問?」

  「義父好久不教我讀書了,孫叔叔又忙教得也不好…康王叔叔可懂論語衛靈公篇?」小秦皓期待著問。

  孫知照可是與褚時鈺同一屆的三甲進士,這都嫌不夠?康王略垂眸淡聲問:「想要本王教你?」

  「是!請康王叔叔教我!」小秦皓開心笑道。

  「但本王是來忙賑災事務的,也無閒暇。」康王略抬眼眸,帶著冷意的目光看向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小秦皓接收到了帶著冷意的眼神,笑容收起,但並未害怕,而是思索了幾息後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康王叔叔應該有很多可用之人,另外若是真心想要賑災,孫叔叔和其他人也會幫助您,不會一點閒暇都沒有的。」

  剛走到廳外的孫知照滿頭大汗,小公子可真敢說!

  這話說的!康王要是還說忙,那就說明是無德,手下無可用之人!而且直接點出問是否真心賑災!表面上是恭敬,實際上全是譏諷!

  「哼,你不像是褚時鈺的義子,倒像是他親生的。」康王收了一貫的溫和神色,骨子裡的冷意毫不遮掩,褚時鈺不就是這般打蛇隨棍之人?這小孩更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義父和您也很像,我觀康王叔叔神態也是足智多謀的樣子,應該比孫先生學問淵博許多,只是不知,與義父比如何?」小秦皓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求學之人!

  激將法都用上了?這樣求學真的可以嗎?!

  話說為什麼要拿他來拉踩啊!孫知照在門口預備著,一定要趕在康王發怒一劍捅死小公子之前,把小公子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