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的東北醫療區，如今可謂是人滿為患。
儘管，分到東北醫療區的一千多名重傷員，有二百多人不治身亡了……
有大半的重傷員，都還沒得到及時有效的救治！
最關鍵的時間就是戰爭爆發的當天！和柳如思一起來的名醫、郎中們，每個人都在通宵達旦！竭盡所能！可還是分身乏術！
以前，柳如思覺得，最大的問題是缺少藥品和設備……在實際的經歷下，她才明白，最大的問題是醫師太少！
藥品和設備就像是武器，能不斷更新換代，研發永無止境！可醫療人員是使用武器的戰士！越是武器落後，就如現在以冷兵器為主的時代，兵力往往起決定性作用！
能聊以安慰柳如思的是，目前能有的醫療用品都準備得很充足，都是照著幾萬人的份準備的…至少沒有人死於缺少羊腸線及肥皂…
這個結果並不好，但，她已盡力。
「如思，還在忙？」
輕柔的聲音，在柳如思放下重傷員的手腕後響起。
「你情況不錯，好好休息，能早些康復。」
柳如思對傷員安撫示意，而後拉緊病床的隔簾，以減少帳篷里冷空氣吹動，初六的漠北還是嚴寒。
轉過身，柳如思對褚時鈺柔和笑道：「現在倖存的，傷勢本身大都無礙了，之後主要是應對感染髮燒，以及術後康復。」
眼前的男人，是越來越合她心意了，這些天她忙得廢寢忘食，他也只是在適當的間隙提醒她，該吃飯睡覺了…若是換作幾個月以前，褚時鈺極可能會強行干涉，甚至直接打斷。
「嗯，若是外行幫得上忙的事兒，你記得開口，讓我有機會與你分擔。」
褚時鈺嘆氣道：「看你這樣疲累，我滿心都是不舒服…」
「放心吧，目前這個階段，老師們的岐黃、針灸之術更顯長處，我現在主要是在藉此學習。」
柳如思說著，拿起手中的薄木寫字板，這上面有一小疊裁成半尺長的活頁紙，以兩截繩子固定。接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樣以棉布包好的錐形物，開始記錄病例…
褚時鈺眉頭微蹙，抿著嘴，等她寫完了，才開始嘟囔：「你又弄了什麼東西？怎麼也不跟我說…」
柳如思一愣，接著就是哭笑不得！
「這有什麼好說的？就是撿了幾塊石墨，用布包一下以免髒手，方便寫字而已，不然一直要磨墨多麻煩？」
褚時鈺聞言頓時俊臉微紅，石墨這東西他也知道，古時會用這寫字，大夏大都是以水墨為主了，估計大都是民間將就使用…他一時沒想到這個…
不過，柳如思突然也若有所思，看向手裡棉布中露出的黑尖尖…
「文房四寶，是除師資外的教育成本大頭……而啟蒙教育，鉛筆卻正合適，至少筆、墨、硯就可以省了！」
之前西南、京城之類的地方，柳如思就沒接觸過什麼礦，而西北和漠北這一片卻是各類礦產豐富，且草木稀疏，能見礦石裸露。
年前那個月她閒著沒事幹，撿地上的零散煤礦石，發現有一些石墨，她就敲出方便拿的形狀，隨便拿破布包一下，給姑娘和醫者們寫字用…她居然沒想到鉛筆這種容易實現的東西！
褚時鈺早已能自動獲取她古怪詞彙里的關鍵信息，而他現在對柳如思在那個世界的一切都求知若渴…他出聲問：「鉛筆是什麼？」
柳如思豁然開朗，笑道：「我先把負責的病房查完，晚些跟你細說。」
褚時鈺自不會阻攔，如今他想最大限度的放她自由，由她舒展出她想要的姿態。
然而他緊跟其後，跟著柳如思一起查房，甚至幫著換藥端水，惹得不少傷員激動連連！有的還想起來行禮！
於是褚時鈺就被委婉，而強硬的趕出去了…
「好啦，別生悶氣了…我不是很快就完成了嗎？」柔聲安撫著，柳如思走出病房。
好笑的看著一臉浮誇幽怨的男人，褚時鈺對這『被哄』的角色格外喜歡，如今大致知道她界限了，更是玩得樂此不疲……閒暇時的小事，柳如思覺得配合一下也挺有趣的。
「我今天該忙的也差不多了，我們一起歇一天…」柳如思主動邀請著，但又關心的問：「你還有軍務要忙嗎？」
「已經安排妥當了，才來找你的。」
褚時鈺解釋了一下，就想去拉她的手：「走，我們回帳歇息，外頭太冷了。」
柳如思笑著避開，連忙道：「我先消毒洗手，換衣服…」
無奈收回手，褚時鈺抱怨道：「動不動就消毒洗手，你看你的手，都洗得快脫皮了…」
「勤洗手才不容易染病，救人也應該保護好自己。」
柳如思一邊說著，一邊就走進旁邊的熱水間，其實就是用土石搭起來的土屋，上面蓋一張篷布。
熱水間裡頭擺了許多的木桶，左邊的裝著冰塊，或是半融化的水，右邊的裝著發出熱汽的水。
他們所在的曼德勒戈壁是很乾旱的地區，不過也是有一些小湖泊存在的，韃靼人會在這兒聚集就是知道這裡有水源。
這個時節，漠北的湖泊和河流早都凍成了冰，要取水就得把冰敲出來化，要費不少力氣……大夏全軍上下，對水都是省著用的。
平常柳如思也是倡導節省水資源的，之前一個月只洗了三次澡，而且每次都是擦洗一下。
但在治傷救人的緊要上，節省一點力氣，可能省的就是『生命』！
對此，每日去挖冰回來的將士們也很理解！誇張點說，要不是桶不夠用，他們恨不得把那片小湖泊給挖乾淨！
此時熱水間裡有兩個將士，看顧著裡頭靠牆的一排土灶，五口大鍋正燒著水，土間雖簡陋，但能擋寒風，燒水所產生的熱量聚在裡頭，能讓冰塊緩慢的融化，省一些化冰的時間。
「你提議的熱水間很不錯，行軍打仗中，吃喝睡其實是最緊要的事，有時候甚至能決定勝敗，在水或飯菜里下毒是很常見的事。」
褚時鈺誇讚著，一邊從熱水桶中舀了水，再舀一瓢涼水，混和好之後，伸手試試水溫，而後端過水盆走到外頭的水溝旁，一瓢瓢的淋給柳如思洗手。
「現在西北軍每個千人營，都會起固定燒水、做飯的地方，再放上幾個人看守，能一定程度防止他人下毒。」
柳如思一邊洗手，一邊回應：「在這裡長時間駐守，確實規範起來比較好。不過，要就呆幾天時間的話，建這些土屋就浪費精力了。」
「人多，這種簡單的土石屋，半天就能砌出來。」
褚時鈺雖是誇讚，但也是真心實意的認為如此：「而且搭灶來做飯、燒水，似乎用火會省許多，少些伐木，或征買木材的功夫。」
「是會省一些。」柳如思點頭認同。
她在東山村的時候就知道了，用灶台，特別是砌得好的灶台，燃燒效率夠高，燒出的煙都不會黑，一年能省不少柴火。
「不過主要是因地制宜，我們在的這片戈壁，土地表層應該就有大型煤礦……隨便撿撿都能撿到許多，砍柴的功夫自然省了。」
柳如思一邊擼著手上殘留的水珠，一邊表情有些不自然，煤礦在石油被發現之前是特別重要的戰略資源！———現在就算開採到石油，也沒辦法利用，現代還有很多國家沒這個能力呢。
「如今交易已經破裂了……這片地方還要給瓦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