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喬遷之喜

  轉眼匆匆十餘日,柳如思的宅子終於「裝修」好了!

  而褚時鈺並沒有阻攔她搬走,甚至幫她備好了車馬運行李,只不過行李比她預想的多好多。

  「這些衣服和頭面就不用搬了,放下吧。」柳如思勸阻著丫鬟把東西收起。

  「這些都是買給你的,你不帶走也是閒置。」

  褚時鈺倚在門邊,靜靜打量著這間屋子,從搬進如柳院,他都沒有真正走進過這間屋子,是為了給她自主的空間,能安心把這兒當做家。

  他的話說完,有些猶疑的丫鬟們,便都不再聽柳如思的勸阻,徑直把東西收拾出來。

  柳如思無可奈何,只能眼看著丫鬟把東西都裝箱,她不知道這些衣服首飾的價格,可單五套頭面中的任何一套,看起來都比當時張家二房那頭精緻華麗,而那時褚時鈺估計近千兩,張家沒有反駁…

  她其實占了褚時鈺很多便宜了,無論是物質還是感情…欠他的,她難以還上。

  而如今她也搞不懂褚時鈺究竟想幹什麼,這些日他簡直就是矛盾的化身。

  去廣明殿住了兩天,然後第三天大半夜又溜了回來。午、晚餐說有事不一起吃,結果時常吃一半又跑來要求加雙筷子…

  「這個我自己來,粘得不牢。」

  柳如思突然往博古架走去,褚時鈺才發現,那架子上擺著三個瓷偶,他做的瓷馬、秦皓的小牛、還有一個布滿裂痕且有殘缺的瓷牛…

  她終究還是把這個粘起來了嗎?在他沒看見的時候,細細拼湊著那些支離的碎片。

  「怎麼還是不把瓷馬收起來?」褚時鈺有些惱怒,她小心翼翼的把破碎瓷牛包好,又將小牛收起,卻把瓷馬遺留在架子上。

  柳如思微頓,目光有些探究的看向他,輕聲問:「你還希望我把這個收走?」

  褚時鈺一愣,她這話的意思是,她以為他放棄想與之相守了?長腿向前幾步,他徑直將瓷馬拿起,放進她的箱子裡,柔聲認真道:「你不是想有更多自由嗎?我不過是想尋找更適合與你相處的距離。」

  「是這樣嗎?」之前說什麼都不肯鬆開對她的掌控,如今卻主動要給她自由?

  「是這樣,我說過,會讓你願意的。」主因不是這個,但理清己心的同時,張弛有度或許能讓她以別樣的方式,對他另眼相看。

  將箱子蓋上,柳如思不置可否,轉而直問:「那日你去欽天監,知道了什麼?」

  「沒什麼,一些神神鬼鬼的無稽之談。」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他不想讓她知道,秦烈寄情於他的事。

  柳如思不再言語,是非得失需要他自己想清,她勸說過無數遍了,再勸說不定反而適得其反。

  院裡的東西收拾完,隨著抬箱的侍衛走到後宅門口。

  「怎麼這麼多東西?!」

  柳如思發現她還是小瞧了,褚時鈺大方的屬性,居然有整七輛拉貨的馬車!

  「這些柜子、桌椅就不用了吧!」

  「你那宅子裡不是只買了床榻,其他都沒有嗎?這些總要用的,王府庫房裡又多得是的,省得再去購置了。」

  「這些…我不宜用吧?」柳如思看不懂木料,但光看那些繁複精巧的雕花,就知道價值不菲。

  「放心,都是篩選過的,不會僭越。」褚時鈺朝領頭車夫使了個眼神,幾輛車便抖了韁繩出發。

  「等等,這個兩個箱子裡是什麼?」她在房間裡可沒看見這兩箱子。

  「就是些被褥布單,零碎用具而已…」褚時鈺狀似無奈的打開一口箱子,展示出來的確實是些銅鏡、碗碟之類的…只是柳如思莫名覺得,這些像是嫁妝的配置…

  箱子關上,馬車便再不停歇的出發,柳如思想要阻止,車夫也不聽她的…

  「走吧,我們也乘馬車過去。」褚時鈺示意她上豪華馬車。

  這個早沒什麼好推辭的了,她帶著秦皓上了車,卻發現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把彩雲趕走,而是自覺的騎馬出行。

  這就是他理解的自由嗎?本人若即若離,但想給她的依舊硬塞給她…

  車隊緩慢而大張旗鼓的,朝新宅子進發。

  柳如思在車裡悄悄往外看,發現又重演了剛進京的場面,若是車隊再弄些紅綢繫上,怕是要以為是送親隊!

  特別是騎著高頭大馬的褚時鈺,走在馬車前存在感十足,要再戴個紅繡球,跟新郎官有什麼區別?!

  沿途吸引了許多百姓圍觀,而這次不像是進端王府,沒有侍衛封禁道路,許多看熱鬧的人到她宅子門前探頭探腦!

  而『新郎官』全然不顧他人異樣的神色,下馬大步走到馬車邊。

  「夫人,下車了。」表情聲音都是誇張刻意的柔和。

  柳如思那些說不清的惆悵,頓時被打散!

  這廝故意的!他這是在宣告主權!以行動告知他人,這宅子裡的人是他的,別想打主意!

  看了眼大門西側開出的門臉,上面已經掛出了《女醫館》的牌匾,柳如思收了收火氣,罷了,就當博眼球打GG吧!

  反正她也不打算尋新歡,有他當擋箭牌挺好的…

  頂著尷尬和不自在,柳如思面無表情的下了馬車。

  令她意外的是,褚時鈺扶她下車之後,接著就將秦皓抱起,一路抱著往宅子裡走…

  他最近一直對秦皓很冷淡,即使沒有任何苛待的地方,但能感覺得到,他在有意排斥與秦皓親近。

  「噼里!啪啦!」

  爆竹聲,在柳如思幾人踏入新宅時響起。

  柳如思轉頭就看向褚時鈺,除了他安排的,還能是誰?

  「喬遷之喜,是該有這些的。」褚時鈺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只是規規矩矩的離了她一尺。

  微微點頭,除了與秦烈的家外,她沒有過別的家,也未搬過家。

  「大件放好就行,其他我自己慢慢收拾吧。」柳如思試圖奪回對自己家的掌控。

  「待會兒會有客人來,得早些收拾好。」褚時鈺對下人使了眼色。

  「有客人要來?」

  柳如思被梅紅引著,幾乎是半拉半請的,在先行布置好的前廳坐下。

  「對,長寧和方秋會來給你慶賀喬遷之喜。」

  「怎麼才告訴我?我什麼都沒有準備…」

  柳如思其實不太想,與這些金尊玉貴的人再多有交集…她想回到芸芸眾生之間,過回平淡普通的日子。

  「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搬新宅第一日,該喜慶熱鬧些。再說,你不是要開女醫館嗎?有她們這些貴小姐來,也能給你攢些人氣。」褚時鈺溫聲軟語,說得頭頭是道。

  道理是沒錯,可難道不該先跟她說嗎?這真的是她家嗎?

  院裡的下人們都忙裡忙外,各司其職,除了褚時鈺帶來的丫鬟、侍衛,皇帝賞的八個淨了身的護院也已到位了。只是,當柳如思的指令和褚時鈺的有衝突時,護院們會聽從褚時鈺的…

  柳如思有些失神的望著一切,她太天真了嗎?

  本以為搬離端王府,她便能以獨立的身份過自己的人生,便是褚時鈺再糾纏,她也能有自主的權力。

  可這,像是另一個,名為她家的囚籠…

  「皓皓,你昨日有和岳先生說,咱們要搬新家了嗎?可有邀請他一家來新宅慶賀?」柳如思微笑問道。

  「有的,我給岳先生寫了邀請函呢。」秦皓一派天真活潑的模樣。

  正說著,門口就傳來喧鬧聲音,客人已經上門了。

  先到的是長寧郡主秦蓁,或許是只邀請了女賓,秦燾並沒有來。

  「端王哥哥!」

  一襲紅衣熱情如火,先是一如既往與褚時鈺打招呼,接著卻是上前一把挽住柳如思的手問:「我早就要找你了,你不是說喜歡我的嗎?怎的一直推託不見?」

  「嗯…前些日子,在忙新宅的事。」柳如思安撫著嬌氣的姑娘,莫名的眼神看向褚時鈺。

  褚時鈺頓時一滯,長寧和方秋都曾投拜帖至端王府要見柳如思,他直接替她回絕了,長寧且先不論,方秋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都有必要減少她們接觸,至少不會讓她們私下見面。

  接著門外又是來客的傳報聲,方秋也來了。

  「柳如思!誒,小侯爺~」方秋先是與柳如思和秦皓打了招呼。

  接著她轉向褚時鈺,英秀的眉宇間是不滿:「端王殿下,您府上向來不接待賓客,這我清楚,為何我邀請柳夫人出去玩馬球也不同意?」

  看著柳如思越發質疑的眼神,褚時鈺反思了一下,本來是覺得這兩人和柳如思還算熟悉,才讓她們來。但現在看,這倆大小姐言語無顧忌,不該請她們來的。

  「禮部尚書嫡孫女沈玉琴到~」

  這聲傳報,令柳如思感到意外,她和這姑娘關係可不算好,不過看向褚時鈺時,發現他也是有些意外之色。

  不請自來?

  「端王殿下,柳夫人,長寧郡主…方秋小姐。」沈玉琴彬彬有禮的向每個人打招呼。

  「賓客單上並沒有你。」褚時鈺冷冷道。

  沈玉琴微滯,但隨即又調整了心態,端王位高權重,自然是不需要與人客氣的,也是這樣霸道的男人才是她想嫁的。

  「小女也是想著之前與柳夫人有些小誤會,所以才帶來兩份禮,一份是恭賀喬遷,一份是賠禮道歉,希望柳夫人能不計前嫌。」

  沈玉琴的兩個丫鬟,分別打開賀禮,一副金光閃閃的黃金頭面,另外是一尊翡翠鑲金的財神小像,都看上去就很貴,但也看起來有些庸俗。

  這些禮物隱藏了些嘲諷柳夫人俗艷的意味,但沈玉琴確實下了血本。

  在男女大防的大夏,能與端王接觸的機會並不多,她聽聞長寧和方秋都被邀請了,她不甘心獨獨缺了她,不能見到端王,她要如何上位成為端王妃?

  「你不是才女嗎?怎麼眼光這麼俗氣?」卻是方秋先不客氣的評價道。

  沈玉琴頓時臉色有些發青,她沒想到,這俗字,居然簡簡單單就被推到她頭上了!

  「沈小姐應該是怕禮輕了不能表達誠意,所以特意挑了貴重的禮物吧。」柳如思出聲解圍道,她可不怕俗~

  柳如思愛財,但怕事,而小姑娘諷刺的意思又不痛不癢,相當於是肉包子打狗…汪!這種禮物,她收得名正言順心安理得~

  不過她正想讓雪霏幫收下禮物,剛被解圍的沈玉琴卻順杆兒爬了。

  「多謝柳夫人善解人意…若是夫人真的想與小女和解,不如佩戴上這頭面的首飾?剛好符合今日喜慶的氛圍,也好讓小女安心…」

  柳如思瞄了眼沈玉琴的神色,難道她是期待自己戴上首飾…讓褚時鈺覺得她庸俗?她不禁覺得好笑,這能行嗎?

  不過,試試也無妨。

  趕在褚時鈺呵斥前,她溫和笑道:「好呀,剛好今天我戴得素了些。」

  只是大概是宮斗劇看多了,她拿起一根髮簪先聞了聞,感覺沒什麼異樣,才隨手往髮髻上插。

  沈玉琴很是殷勤,走上前來,要把整副頭面都給她戴上!柳如思並不阻止,首飾都沒什麼異味,倒是沈玉清身上香味很重。

  「好看誒!你今天穿絳紫的衣服,剛好也搭!」長寧出聲誇讚道。

  二十多件的頭面穿戴了大半,一直在柳如思身後努力的沈玉琴一愣,把手上的梳篦插上,遲疑的轉到正面看了一眼。

  得逞的喜意消失了,沈玉琴控制不住的幾乎快咬碎了牙!

  大多數人會被所戴的金飾喧賓奪主,因此會顯得庸俗浮華…可滿頭繁瑣黃金在柳夫人頭上,根本奪不走那明艷容顏的光采!閃閃金光只能成為襯托!

  甚至偏俗的金飾中和了她嬌媚誘人的氣質,使她看起來雍容而端莊!俗反而成了大雅!

  沈玉琴很想衝上去,把她剛親手戴上去的金飾拔下來!她的腦中自發對比起宮中的賢貴妃,並且不可抑制的,覺得柳氏還更勝一籌…那豈不是…不可以!一個寡婦怎配有母儀之像!

  褚時鈺早已滿眼驚艷!他突然想起黃牙子的評價,雖然那是個人渣,但他看人是準的…『像牡丹有端莊,又似桃花勾人魂』,以往他看見的更多是桃花,如今看見了牡丹!

  不過,柳如思察覺到了褚時鈺的眼神,就遂了沈玉琴的意願,她有些為難的說:「這一頭黃金有些太重了,還是拆下來吧?」

  「好!我幫你拆!」

  沈玉琴更加殷勤的上前,柳如思還是不禁好笑,這姑娘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她的不善,恐怕這裡看不出來的,最多只有彩雲和長寧…

  「簪子和耳飾留著。」褚時鈺出聲道。

  不想她戴太重了,可他又想多看幾眼她的雍容…以後一些場合應當是還能見到的,現在就折中欣賞半開的牡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