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兩個女子的戰場

  承天門外,殺戮四起,血流成河。

  顧辭面無表情地走在血泊中,手中持著一把長槍,衣袍、面孔都沾上血跡。

  靖王叛軍精銳,然他所帶之師,皆是戰場九死一生,驍勇無匹的將士,與敵廝殺,每一劍都凌厲狠辣。

  顧辭再一次展現出他超絕實力,如同對戰方贊,他完全是殺戮的一方,碾壓般的存在。

  太子這邊占著禮法道義,再加上實力碾壓,不過一個時辰,靖王一方已呈頹勢。

  再一個時辰,宮內叛軍盡數平息。

  蕭恂被俘,一場猶如鬧劇的逼宮就這樣早早結束。

  蕭恆顧不上其他,先問道,「父皇何在?」

  蕭恂冷笑數聲,「不是被太子殿下您害死了嗎?」

  蕭恆不欲與他糾纏,下令徹底搜宮。

  又命人將兩位忠心老臣的屍首收殮,安排諸多事宜。

  顧辭環顧四周。

  蕭恂逼宮,將滿朝大臣都拘在此處,可放眼望去,卻獨獨少了那道清雋熟悉的身影。

  他還不知裴儉下獄一事。

  那時在北境,他接到裴儉密信。言明太子殿下將有危殆,靖王造反,令他率兵,千里勤王。

  然他所言之事,卻在兩月之後。

  顧辭身為大將,領三十萬大軍,戍邊重將,無詔不得歸京。

  而裴儉竟是要叫他私自帶兵歸京!

  大將軍領兵回京——

  這於帝王是大忌。

  若裴儉所言非實,或是他對時局判斷有誤,稍有不慎,於整個鎮國公府,都將是滅頂之災。

  父親和兄長都勸他三思。

  顧辭自然知道帶兵回京意味著什麼,又會給家族帶來怎樣的後果。

  可他同樣清楚裴儉的為人。

  他們自幼一同長大。

  裴時章是他最好的朋友。

  哪怕是在念兮之後,他的心底,時章依舊是睿智沉穩,最值得他信賴的兄弟。

  無論何時,無論何事。

  只要是他,顧辭從不懷疑。

  但經歷過戰爭,顧辭再也不是那個鎮國公府里瀟灑無憂的小郎君,他肩上扛著責任,容不得他任性。

  於是精挑出營中兩千兵馬,皆是隨他出生入死的同袍戰友。

  索性及時救下太子,又平了靖王之亂。

  與裴儉預料分毫不差。

  顧辭沒看到人,便提著槍踏出大殿。

  迎面卻遇上步履匆匆,面色凝重的裴儉。

  ……

  念兮醒來時,是在一處高台上。

  許宛歆就站在她身側。

  夜風森森,吹得她的衣裙烈烈作響。

  白日的婆娑樹影,此時在月光下,黑魆魆若鬼影重重,隱約能看到下面侍衛持著火把閃爍的身影。

  「醒啦?」

  許宛歆甜膩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白日裡,念兮正躲在一群宮人中等戰亂平息,許宛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面前,一把迷煙撒過來,等她再醒來,人已經在這裡。

  這同樣是一場戰爭。

  屬於兩個女子,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

  兩人對視。

  不等念兮出聲,許宛歆率先道,「我想這一天很久了。不過你命大,才能活到這個時候。你說等會兒我見你從這高台推出去,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般迷人?或者劃傷你的臉,叫你這輩子再勾引不了男人?」

  念兮眉心微蹙,盯著她瘋癲的模樣,開口道,「如果是二選一的話,你還是劃傷我的臉好了。」

  至少還有命活。

  許宛歆聞言輕笑,「你不就靠著這張漂亮的臉蛋吸引男人嗎?臉沒有了,男人也就沒有了哦。」

  念兮盯著許宛歆飛揚的髮絲,「你也很漂亮。」

  許宛歆蒼白的臉上浮上戾氣,聲音卻是一貫的柔和,在暗夜裡另有一種嫵媚的陰森,「你諷刺我。」

  「你喜歡裴儉,裴儉不喜歡你。」念兮問了一直困擾她的問題,「這與我有什麼關係?你為何這般恨我?」

  至少這一世,她並沒有做裴儉的妻子,沒有搶走許宛歆的表哥。

  許宛歆想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卻無論如何也牽動不了唇角。

  為什麼?

  是她不想恨嗎?

  愛恨兩難,愛不了,放不下。

  最恨他的時候,聽說受傷被抓,她下意識還是想要救他出來。

  許宛歆只覺得心口被夜風吹得冰涼,沒有一點暖意。

  「不要以這種勝利者的姿態與我說話。」

  「我要說我曾經也妒忌過你,你一定覺得很假吧?」念兮道,「許宛歆,愛而不得,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經歷過。」

  「深愛的人心裡有別人,那種灼心的滋味,我比誰都明白。放手比勉強更難,執拗的堅持,痛苦的想贏,反反覆覆,折磨的只有自己。」

  「然而到頭來又得到什麼了?」

  念兮抬起頭,夜色下,許宛歆站在暗影里,看不清她的臉,但念兮知道,這些話刺痛了她。

  一個女子再狠,心裡也總也一處柔軟。

  愛有許許多多種表達。

  念兮從前的頹廢喪氣,許宛歆如今的執拗偏激,百轉千回,總是為了一顆真心。

  「可是為了一顆旁人的心,卻連自己都丟了,值得嗎?男人的愛,不是生活的全部。即便你今日劃傷我的臉,愛我的人因此而嫌惡我,我會傷心,卻不會消沉偏激。」

  「我還是我,生活還是生活。」

  念兮沒想要刺激許宛歆,只是希望她明白,有的時候,放棄比堅持更需要勇氣。

  如果許宛歆還有那麼一絲絲理智,不管是為了輸贏,或是不在意她的男人……這麼做都不值得。

  許宛歆隱在暗處,眼睛憋得通紅,想笑又笑不出來。

  念兮的話像是鋼針一樣,準確無誤的刺在她的心口。溫念兮越平靜溫和,她越是怒不可遏。

  許宛歆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在夜色中,帶著叫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人生啊。

  她還有人生可言嗎?

  許宛歆的人生,早就被她自己親手毀了啊。

  「你說,表哥他那麼愛你。」

  許宛歆忽然甜甜的笑起來,從陰影處探身,一雙眼睛充滿探究的趣味,「等會兒我推你下去的時候,他會不會奮不顧身地救你,一同跳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