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她也可以很勇敢

  方鴻禧的死,暫時未掀起波瀾。

  京中眾人只當他返回陝州,誰也沒料到他會留在京中,除了許宛歆。

  但是京城這灘渾水從這一刻起已正式攪動,表面風平浪靜,其實早已暗流涌動。

  裴儉比過去更忙。

  因為他需要爭取這一段時間。

  太子封禪尚未歸京,他更需多做謀劃。可即便是這樣,裴儉還是抽空去了角門,他不放心念兮。

  這種事發生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打擊都是致命的。

  念兮卻比他想像中要堅強得多。

  「幸好你及時來了。」

  裴儉漆黑的眸子裡濃黑如墨,萬語千言,話到嘴邊只剩一句,「是我沒保護好你。」

  「如何也怪不到你頭上去。」念兮搖頭,她看出裴儉的焦慮,「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我不會輕易死的。」

  剛重生那會兒,裴儉一意孤行,使勁萬般手段,只想換回一顆真心。如今一年多過去,他反而變得患得患失,畏葸不前。

  念兮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我能做些什麼嗎?畢竟是因我而起。」

  念兮輕聲道,「我不想連累你。」

  裴儉大多時候,做了很多,卻說得很少。她不是前世不諳世事的丞相夫人,她知曉他承擔的壓力。同時,她也很敏銳地察覺到裴儉的自責和愧疚。

  於是聲音輕緩而又認真道,「我不是瓷娃娃,沒有那麼脆弱。如果需要,我也可以站出來,說出方鴻禧對我……都做了什麼。」

  一個女子的矜持和名節固然重要。

  可重於泰山,又或輕於鴻毛,只看與何相提並論。

  裴儉還不是從前那個呼風喚雨的相爺,他救她,是道義,是情分,她卻不能坦然受之。

  念兮思索良久,但她終究只是閨閣女流,能力有限,除了自證,沒有什麼能幫到他的地方。

  她想要坦坦蕩蕩將話說出來。

  方鴻禧的卑劣施暴,這不是她的錯!

  但當真說出口時,仍舊心有餘悸。

  那日回去,她整整洗了兩個時辰的澡,只想將身上的污穢和腦海里的陰影全都洗去。

  她不想表露出脆弱。

  裴儉已經背負了太多東西。

  從顧家的事,到前世她的死,其實裴儉一直都沒有停下。

  然而念兮不知道,在她滿臉認真謀劃如何幫他時,裴儉內心的心疼和愧疚。

  他寧願自己死,都不會叫她站出來,當眾說出方鴻禧那雜碎的行徑,可他依舊應下。

  因為,這是她心意的表達。

  「我知道了。」

  見她那雙清凌凌的眸子還盯著他看,裴儉輕柔的笑了一下,「如果我需要的話,會來尋你的幫助。」

  念兮悄悄鬆了口氣。

  重生回來,她已經知道,一個人不該把自己的人生負擔到另一個人身上,前世裴儉拖著她,今世,她想要自己走。

  「這段日子我會很忙,大約再抽不出空來看你,你要照顧好自己。」

  很快,朝廷便會掀起軒然大波,裴儉要趕在方鴻禧事發前,令陛下對靖王徹底失望。

  念兮懂事的應下,想了想又道,「這段日子我先不出門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前世念兮在內宅蹉跎了近十年,孤單寂寞,其實裴儉並不想她這般,他知道她喜歡外面的世界。

  那時候埋方鴻禧時,裴儉曾問念兮,要不要親眼看看惡人的下場,念兮沉默許久,最後還是拒絕。

  他便知道,不論念兮表現得多么正常、堅強,這件事對她還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我再派幾個人手給你。」

  念兮搖頭,側身咳了兩聲,「不必。」

  「生病了?」裴儉面色有些緊張。

  「有些風寒,正好在家養病。」

  春日氣候多變,那日回來她就有些著涼,加之沐浴時間過久,便得了風寒。

  裴儉目光沉沉,最終什麼也沒說。

  臨走時,他忽然想到什麼,問念兮道,「你與方鴻禧還有其他交集嗎?」

  裴儉總覺得方鴻禧這件事有些蹊蹺。

  念兮仔細回想,她只記得那回因為陸淮與方鴻禧起了衝突,其餘她從未在意過,搖頭道,「只那一回。」

  裴儉應好,再三叮囑她好生休息,這才走了。

  ……

  沒過幾日,坊間不知從何處開始流出一道傳聞。

  前段日子文淑公主在城外遇刺,主謀之人正是其兄長,皇后嫡子靖王殿下。

  傳聞傳得有模有樣,說是淑妃禍亂後宮,迷惑聖上,不敬皇后,樁樁件件都令靖王不滿,這才對淑妃之女痛下殺手。

  流言愈演愈烈,不出幾日,整個京城人盡皆知。

  靖王妃才薨逝,靖王府的喪幡還掛著,這便又起了風波。

  蕭恂穿著喪服跪倒在陛下面前,涕泗橫流,他不為自己陳情,只痛哭他與靖王妃夫妻情淺,可憐妻子早逝,自請為妻守孝,三年不娶。

  陸皇后聞訊趕來,默默垂淚不語。

  這門婚事是景帝親自指婚,印象中靖王妃荀氏是個嫻雅惠通之人,素日裡皇室宮宴,也都是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與先皇后的性子很像。

  靖王喪妻,倒勾起景帝一片心腸。

  又見蕭恂對妻情深,寧願三年不娶,不免心下動容,復又牽起往日的愛護之心。

  遂親自扶了兒子起來,「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斯人已逝,切莫哀痛太過。今日見你,清瘦泰半,且要保重身子。」

  蕭恂受寵若驚,愈發將對亡妻的真情演到十分,父子兩感同身受,自顧在旁敘話。

  倒是陸皇后,原本哭得哀切,等到聽陛下念出那首悼念亡妻的詞後,反倒神情疏冷,連淚也流不出了。

  梧桐半死?

  那她這個繼後又算什麼呢?

  眼看著兒子與丈夫在切切追思妻子,她心裡忽然便有些闌珊無味起來。

  等到蕭恂從宮中出來,臉上哪裡還有半分傷痛之情,甚至帶些得意,吩咐侍從,「請輔國公過府一敘。」

  回到府上,先未看到陸聞笙,反倒是許宛歆,端正坐在書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