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別再叫我表哥

  許宛歆就站在照影那裡,見到裴儉進來,一臉無辜自責,「表哥,念兮是不是生氣了?」

  「都怪我,只一心想著給表哥帶吃食,偏又笨嘴拙舌,說出的話討人嫌。表哥,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或者,我去跟念兮解釋也行。」

  她委委屈屈地道歉,淚花在眼眶打轉。

  顯得無辜極了,也無害極了。

  「這梅花湯餅也是我排隊給表哥買來的,一路不敢耽擱,只怕涼了。」

  她似乎很著急,說話間忽又咳了起來,只是她身子弱,便是咳,也是軟軟的,輕輕的,像只清純柔弱的奶貓。

  無時無刻不在激發著男人的憐惜。

  許宛歆身邊的侍女替她順著背,「小姐病才好,就頂風排了那麼久的隊,就為了給裴郎君買湯餅。誰能料到裴郎君這裡會有客,小姐再別自責了,仔細自己的身子。」

  「我無事,」許宛歆抬眸,盈盈淚眼看向裴儉,「只盼表哥莫要惱我才是。」

  裴儉盯著面前這一對主僕做戲。

  以前他從來沒有在意過,許宛歆的心思。

  「你是跟蹤我還是跟蹤她?」

  許宛歆表情一僵。

  「表哥,你……你在說什麼?」

  裴儉神色不變,清冷沉靜的面上也看不出怒容,只是他懾人的氣勢和寒涼的語調,無端叫人心顫。

  「我今日路過班樓,想起他們家的招牌是梅花湯餅,我記得表哥愛吃,所以——」

  裴儉打斷,「別再叫我表哥。你與我,也沒什么正經表兄妹的親戚關係。」

  此話一出,許宛歆臉上的笑容頓時分崩離析。

  她嘴唇翕動,膚色愈發蒼白,努力叫自己恢復鎮定,想把笑容重新提到臉上,「表哥,你別開玩笑了。」

  「我是伯母——」

  裴儉再一次打斷,「你跟蹤我還是跟蹤她?」

  裴儉其實是個很「獨」的人。

  他只在乎他關心的人和事,而其他無關緊要的,他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許宛歆與他一次又一次偶遇,他都沒有懷疑過。

  直到今天,她貿然闖進他的府邸,當著念兮的面,說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若念兮當真只有十六歲,她一定會誤會自己與許宛歆的關係。

  他與許宛歆從前訂過親,京中還有不少關於許宛歆痴戀他的流言。

  只是,許宛歆打錯了算盤,她不知道,念兮早就不在乎他了。

  猛地,裴儉神色一變。

  那前一世呢?

  念兮還在乎他,愛他的時候呢?

  若是聽到許宛歆那些夾纏不清的話,她……會怎麼想?

  裴儉太清楚念兮的脾氣。

  她看起來溫柔包容,萬事隨性,可骨子裡卻是個極驕傲的人。對待感情,她有多熱烈,就要求對方有多專一,她可以無底線的包容任何事,除了感情和愛人。

  那時新婚,她臥在他的臂彎,微闔雙目,唇角勾著一抹笑,對他道,「夫君,你要一輩子愛我,只愛我一個。」

  他握住她纖細的指尖,為哄她高興,輕易的許下承諾,「好。」

  念兮卻嫌不夠,翻身而起,懸在他的上方,「若是哪日你心裡有了別人,早些告訴我,我也好將自己的心也往回收一收。」

  她話是笑著說的,可清凌凌的眸底卻是一片認真。

  念兮對待感情,由來便是一個較真的人。

  裴儉重新看向許宛歆,帶著審視的目光。

  頭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面前這個人。

  他完全可以肯定,今日許宛歆登門,絕非偶然。

  裴儉前世能坐上高位,謀算人心,他比誰都精通。

  只是關於許宛歆,她太不起眼了。

  在裴儉眼裡,與其說她是個人,不如說她更像是一段時光,承載著他對父母親情的懷念,和幼年安穩幸福的追思。

  而前世那個自負的裴儉,他根本不會分出一絲心神,去猜測一個柔弱女人所言所行背後的深意。

  而今,他已經學會反省,換一個位置去思考。

  重活一世,除了他與念兮,許宛歆還是從前的許宛歆。

  倘若她今日能夠因為擔憂而貿然闖入他的府邸,那前世呢?

  在他看不到地方,她都做過些什麼?

  十八歲的許宛歆尚且不會很好的掩飾自己,那二十八歲呢?

  三十歲呢?

  三十歲的許宛歆,剛死了丈夫,牽著她的兒子,哭著跪在他面前,求他收留她,說婆家苛待她,求他庇護一陣。

  而他當真將她接回了府邸!

  裴儉感到一陣不寒而慄,冷汗瞬間浸濕裡衣。

  許宛歆被那雙漆黑冷峻的眸子盯得害怕。

  她不肯承認自己跟蹤念兮,只在眼裡蓄了淚,將落未落,唇被她咬得發白,慘兮兮的一片,囁嚅道,「我沒有。」

  「表——」

  她話只說到一半,對上裴儉凌厲如箭的神色,又驀然住口。

  侍女早已被這情形驚嚇,躲去了一邊。

  許宛歆也不用再顧及什麼,努力地直視著裴儉,輕飄飄走到他面前,說出的話仍舊是纏綿的絮語:

  「我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裴儉覺得自己當真是眼盲心瞎。

  他怎麼就看不出許宛歆的情意?

  還自以為是答應她,做她的擋箭牌,惹來滿城的流言蜚語。

  他當真無知無覺到了極點!

  前世能活到三十歲,也算是僥天之幸。

  難怪念兮壓根不理會他。

  他若為女子,身邊有一個這樣的「表妹」,也絕不會分出一星半點心神!

  他根本從一開始便已經出局。

  「以後,你不許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闖入我的家中。即便照面,也只是陌生人。」

  裴儉口中說出的話鋒利又尖銳,一如他此刻淡漠的眼,瞬間刺破了許宛歆的偽裝,讓她的唇一寸寸沉下去,一時連柔弱的哭泣都忘了。

  最終定格在驚懼與嫉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