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這承諾草率了

  客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劉津道:「陛下,你一定要告訴微臣,樂王妃她,究竟出了何事?是不是一時沒有控制好,犯了軍法?」

  這是劉津最擔心的事情。

  女兒養尊處優,而且這兩年脾氣暴漲,動輒打人罵人,這種習慣帶到軍營,而且是作為普通士兵去的,如何能與他人相處?那早晚是要吃大虧的。

  客人道:「劉卿勿憂,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一定有事,不然,陛下不可能深夜一人返回京城見微臣的,陛下一定是見到她,而她一定是出事了。陛下,不管她出了何事,請務必告訴微臣。不然,微臣如何安心?」

  「朕來,是因為朕確實看到她了,但是,當時沒有一下子認出是她,她也不想讓朕認出來,朕是後來才想到可能是她的。」

  「她、出了什麼事了?」

  「今日朕接到急報,需要緊急派人到虎口關,由於裴磬曾多次化妝出關,對那段路熟悉,朕讓她帶了一小隊人前往,她是其中之一。」

  「就這樣?」

  「就這樣,只是,她們走之後……」

  「東晉人圍城了。」

  「對。」

  「那等她們一行人到的時候,是要闖過敵人營寨的。」劉津倒吸了一口涼氣。

  五十萬東晉人實施的包圍,要闖過敵寨,簡直九死一生。

  劉津頹然坐到椅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朕返回來,是想證實是不是她,如今已經證實了,裴磬是帶了近百女兵前去的,都是善騎者,但東晉人不會不作防備,不管如何小心,犧牲在所難免。但願蒼天保佑她沒事吧。劉卿,若是她真的出了事,還請以國事為重,朕要告辭了……」

  劉津道:「陛下,微臣斗膽問一下唐突之言。可以嗎?」

  客人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麼,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陛下,心裡,是否還有她?」這句話,說得很艱澀,但作為一個父親,有些話再艱澀也要說。

  萬一女兒真的……

  客人身體一震,連忙道:「沒有、她乃是朕的弟媳,朕豈能……」

  「皇上,劉娥當初負氣嫁作樂王妃,實非本意,樂王娶她,也是想借微臣之力,兩人之間毫無夫妻之情,而且,據微臣所知,至今兩人也未曾有染,她口說恨你,其實未曾忘了舊情。」

  「若是未曾忘了舊情,又何必毀了婚約?朕當年與燕兒成婚是情非得已,但朕身為儲君,多娶一人,不算傷天害理吧。」

  「不是你毀了婚約的嗎?」

  「不是,是她寫了信來,寄回坤靈劍,索要乾陽劍,逼朕毀了婚約,朕當時也一時負氣,就依了她。不久就聽說她嫁給了樂王為妃……此後每次相遇,她都視朕與燕兒為仇人……朕以為……」

  客人苦笑一聲。

  「劉卿啊,燕兒前來投奔朕時,剛背棄了東晉,而我軍我國都不能容下她,她主僕四人,惶惶不可終日,天天以淚洗臉,正是有家難歸,有國難投,她把朕當成了唯一可信任可依靠之人,朕就是鐵石心腸,也不能負了她的這番信任。」

  「微臣,明白了……娶了她,這一主三仆就能安心了。」

  「是啊,這四個人無依無靠,沒有了朕,天地雖大,亦無容身之地,朕娶一人,能活四人,本來指望能跟令愛解釋清楚,沒想到……」

  劉津道:「微臣只道是陛下喜新厭舊,嫌她過於老實,她也以為是這樣,原來陛下是這樣想的。」

  「是,不過朕也不後悔,燕兒乃是通情達理之人,跟了朕之後,不管受多少委屈,皆能無怨無悔……」

  「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確實是仁厚之人,否則別說娥兒了,就是微臣,只怕也早就在劫難逃了。陛下,太后,最近沒找過你嗎……」

  「找我幹什麼?」

  「可能是陛下太忙了,她找過微臣說了一些話。」

  「說什麼了?」

  「這,也許,陛下應該找太后聊聊……不過,只怕也無此必要了。微臣有個請求,若是她此行遭遇不幸,請陛下正式下旨,廢了她樂王妃的稱號,讓微臣以相府千金之禮安葬她,墓碑上刻愛女劉娥之墓幾個字即可。」

  「這又是為何?」

  「她與樂王,名份上是夫妻,卻既未同床,更加異夢,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想來便是死了,也不願以樂王妃的名義長眠於地下……」

  客人沉默。

  「她已經嫁到了皇家,這墓碑自然不會刻這樣的字,朕若刻的是以下幾個字『貴妃劉氏之墓』,你看行嗎,朕就以貴妃的名義安葬她,你說她會開心嗎?」

  劉津眼淚涌了出來,跪倒在地道:「陛下若能給小女一個名分,她必然死而無憾,微臣此後為陛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平身吧,本來就是朕害你們父女如此,這都是應該的。休息吧,朕要回軍中去了。」

  客人離開,劉津坐在椅子上,不覺老淚縱橫。

  這時他又伸手去找衣襟上女兒的信,才發現信不在了,他慌著找了一陣,才驀然想起,剛才那位客人看罷之後,就隨手納入了長袖之內,忘了交還給他。

  ……

  從相府出來後,楊晉馳馬星夜趕回軍營。

  其實出來之後,他就有點後悔了。

  當時在那樣的氣氛下,心裡充滿了內疚,所以沒想那麼多,給了一個這樣的承諾。

  可是他疏忽了一件事。

  闖敵營,未必就真的死。

  那這個承諾就會變得有點尷尬了。

  畢竟,活著的人不一樣,要面對的事情很複雜。

  當年劉娥還只是一個乖巧相府千金的時候,性子就已經如此剛烈。如今脾氣這麼暴躁,這麼豪橫,加上對肖皇后恨之入骨,即使心裡還有他,她也是絕對不可能進皇宮的。

  更何況,封號還是貴妃?

  到時恐怕寧死不從,還會想辦法讓他難堪。

  大意了,當時沉浸在那個氣氛中,沒有多想,過後冷靜想想,有裴磬,好像就一切皆有可能。

  而且,還有一件有點丟臉的事。

  當年劉娥寄回了那坤靈劍,索要乾陽劍時,他居然有些捨不得,找了個劍已損壞的藉口,現在卻把劍交給了裴磬帶去,說不定劉娥有機會看到,那就尷尬了。

  以前他只是一個太子,撒個謊還情有可原。

  可現在,他已經是一國之君,這謊就不太好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