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城樓上,雄闊正在引頸以望。
得到管束私自帶人出去劫營的消息,他怒了。
萬萬沒有想到,管束如此無法管束。
已經這樣警告過了,他竟然膽敢私自帶人出城。
就這樣,還有一群將領打算帶兵殺過去接應管束,尤其是管束所部的五千將士,紛紛前來要求出城。
雄闊當然拒絕了,敵人不可能不作防備,五千將士出動,一不小心就全被全體包圍,那就真是完蛋了。
為了防止有人再擅自行動,他放棄了休息,親自把守東門城樓,不許任何人外出。
但,如果不是伍召在城門親自把守大門,這幫人恐怕還真的不顧一切地衝出去了。
因為明知打不過伍召,這群人只得放棄,但將領們卻在抱怨雄闊將令不明,出事後不管將士死活,這真是能把雄闊氣壞。
看樣子,只要管束他們沒能活著回來,責任就成了雄闊的了。
雄闊徹底無語。
偏偏三萬將士,全是這些將領帶來的,他這個在軍中一點威望都沒有的人,根本就沒辦法約束。
他能倚仗的只有伍召。偏偏伍召也一樣沒什麼威望,而且還因為是老相國的兒子受到集體排擠,說話都不敢太響亮,生怕被人說仗勢欺人。
感覺很無力很無助。
本來是一腔熱血,知道戰事逼近,不想把虎口關這爛攤子交給別的不熟悉的人,以守護自己的家園,也報皇上的知遇之恩。
結果事與願違,反而讓自己陷入這境地。
大意了,天真了,想簡單了。
但,也騎虎難下了。
不過沒辦法,這是他的家園,是他的故土,是父母屈辱而死的地方,再苦再難,也必須把這萬斤重擔挑起來。
當然,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身影,在遠方孤獨,還有一雙眼睛,在遠方凝視。
還有一句話,在耳邊迴響:「你一天不回,我一天不著女兒裝,不嫁人,你一輩子不回,我一輩子不著女兒裝,不嫁人,你如果想讓我著回女兒裝,給我一個嫁人的機會,就把虎口關奪回來,否則就別回來……」
這是收藏在雄闊心底下最穩定的溫柔,每天伴著他入眠,而在他遇到難以跨越的障礙想要打退堂鼓時,又教他振作。
奇妙的緣份,兩個虎口關人的兒女不打不相識,雖然彼此都有好感,但因為門戶懸殊,以為最後也只會擦肩而過,偏偏遇上了安王。
安王給了他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姑娘給了他一個為他守候的承諾。
其實他明白,他要做的事,是姑娘夢寐以求想做的事。
滿懷絕藝,卻報國無門,她需要他幫她完成夙願。
他決意用此一生,來回報她的心愿,哪怕身陷敵營,隨時有性命之憂。
好不容易,他從虎口中奪下了虎口關,她還沒來看一眼,他怎麼可能甘心再拱手讓給東晉人?
可是,怎麼才能保衛好這個城池?三萬三對五十萬本身就已經很難了,但他有決心可以守住二十天。
可是,這些將領都不服從他的安排,那就很可怕了,這樣下去,只怕堅守五天都困難。
特別是管束這個做法,一旦失敗,東晉人將獲得很高的士氣,而守城的隋軍士氣卻會遭受重大打擊。
他很煩,也很怕。
他決心與這城池共存亡,國為這是他的家鄉。
可他害怕連姑娘的面都沒見到,就了此一生。
他在這城樓遙望著遠處的敵營,一直抱有幻想,希望管束臨時看清現實,改變主意返回來,這是挽回士氣的最後機會。
可是,當看到火光起來時,就知道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果然,很快,就能看到敵營的騷亂,相隔太遠,看不清楚,但很快就平息了。
完蛋了。
連鎖反應,管束一旦戰敗被殺,這些將領一定會把過錯推給他,絕對不會反思這是管束自己不服命令的結果。
然後更加不聽他的命令,然後更加容易潰敗。
他心中一片冰涼,一陣陣的絕望。
卻在這時,有人發現,似乎敵營又亂起來了,持續了好一陣之後,在前山制高點負責監視的士兵報告,說是發現有騎兵衝出了敵營,人數不多,正在這裡衝來,未知是友是敵。
雄闊有些吃驚,立刻讓大家做好守城準備,但心裡卻估計,這應該是皇上接到他的請求後派來的。
因為區區一百人,對方不可能借勢掩殺過來。
人數不多,多半是因為闖寨的過程中損失慘重。
為防萬一,他派了伍召悄悄引一支隊伍出發埋伏,一旦發現有敵人追來可以接應一下,如果沒有,而對方證明是敵人,也可以聽信號對之合圍。
安排就緒,就在城上樓上等人。
果然不久一隊人馬就到了。
雖然是騎兵,卻無聲無息,除了證明訓練有素,軍紀嚴明,也證明他們細心地進行了相應處理。
那就更加不可能是東晉人了。
到近在眼前時,樓上的將領道:「前面那個不是管將軍嗎?」
「是他,沒了盔甲,也沒了馬和兵刃,這是怎麼回事?」
「走路一瘸一拐,怕是受傷了……」
……
大家又驚又喜又疑,因為此時大家嘴裡不說,心裡已經默認管束不是被殺就是被擒了。
只是,雖然回來了,卻是這樣走回來的,後面的人明明每人一匹馬,難道不能讓明顯受了傷的管將軍也一併騎馬回來嗎?
管束已到城門前,叫道:「開門,皇上派人來了,快快打開城門。」
雄闊長舒一口氣,看來所料不差。
一群武官不禁大喜,皇上派來的人,竟然可以安然穿過東晉人的十里大營,料來不是一般將領,取代這個屁都不懂的小文書,那是再好不過了。
蔣含大聲問道:「不知道皇上派了哪一位將軍?帶了多少人來?」
管束道:「就是後面這些人。」
眾人有些泄氣:「這也沒多少人哪。」
「不但沒有多少人,而且,都是……都是……」
原來,所有的人,都不希望城裡有女兵,因為據說這會影響到運氣。
他這邊一遲疑,身後的裴磬就惱了:「都是什麼,不好意思說嗎?」
一抬頭,森然道:「我們來了八十六人,都是女兵。「
眾人譁然。
蔣含硬著頭皮道:」女兵、這不太合適吧。「
雄闊道:」既是皇上派來的,有何不合適,打開城門。「
蔣含道:」不不不,雄大人,只要進了女兵,這城池就肯定就守不住了,這門不能打開。「
好幾個將領齊道:」對,不可打開。讓她們原路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