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章 仨人擠一床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我發現「遠方的來客」消息提示在電腦上閃啊閃的,我一打開竟有數十條消息,全都是問候和關心我的話。我一陣感動,給他發過去一行字:我剛挨老總批評了,心裡很難受。

  「遠方的來客」回道:為什麼會挨批?

  我說:因工作走神,文章有錯誤。

  對方回:為什麼事走神?

  我寫:前些時心情不好,情感受到了挫折。最近有些柳暗花明,可出了這事,心情就又不好了。

  對方回:情感是個折磨人的東西,我也為此深深煩惱過。去年我和我妻子鬧離婚,就鬧得天翻地覆的。我從外地到北京來,可以說就是讓感情給逼的。

  我驚異:你離婚了?沒想到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也和你一樣。

  對方回:你也離婚了麼?

  我毫無顧忌地說:沒,但也快了。

  也許黑子說得對,網絡就是一個可以讓人敞開心扉的地方。兩個完全不相識的人,你不用擔心你的秘密被泄露。終於可以向人訴說我那對任何親朋都難以啟齒的事了,發送鍵剛一點完,我的心情立馬輕鬆了好多。

  「遠方的來客」這時卻不回話了,我等了一會兒,又發出一個信息:你怎麼啦?是不是在為我惋惜?

  對方回:不是,我是感到吃驚!沒想到這社會離婚率那麼高,連你也要離?

  我苦笑了一下,寫道:離婚多也很正常的,這社會誘惑太多。剛開始是我前夫被比我更年輕、更有活力的人誘惑了,現在又輪到我,我則被一個我看似不可能的人誘惑了。

  「遠方的來客」回:哦,誘惑你的那人很優秀嗎?

  我寫:他很能幹,很有上進心,是第一個真正吸引我的男人,見到他,我覺得自己以前似乎從來就沒愛過別人。

  「遠方的來客」問:那你認識他有多久了?

  我說:是剛認識的,才幾個月。

  「遠方的來客」:比你大?

  我:是啊,比我大一些。

  「遠方的來客」:呵呵,不會是我吧。

  接著,「遠方的來客」發過來一個哈哈大笑的圖像。

  這時門外有人走過,我怕老總或是其它員工突然闖進來,就關掉了對話框。但「遠方的來客」說的話讓我想起葉柯,我從皮包里拿出上次去延慶的集體合影照,裡面葉柯剛硬的線條一臉嚴肅,與周圍一片笑臉顯得格格不入,但我卻覺得他是世界上是迷人最性感的男人。

  之後就把照片塞入桌子上的玻璃板底下,這樣我就能每時每刻都能感受他的魅力了。

  蘇單出國的行程定在七月二十五日。我原來還一直擔心孩子小,害怕他學習能力和自理能力不夠,除了在國內請人惡補英語外,進一說他準備通過他朋友的關係在當地找一個略懂中文的人來突擊蘇單的當地英語,這樣在九月份開學前蘇單就能習慣當地的風俗和禮儀。同時進一托人多花了些錢找了個華人家庭把蘇單寄宿過去,據說房東也有孩子,這樣蘇單平時就有可交流的玩伴了。我看著進一對兒子有條不紊的安排,一顆動盪不安的心終於放下。

  這晚,我剛躺下,蘇單抱著被子來找我。

  「媽媽,今晚我想和你們睡。」

  我看著比自己還要高的兒子。「羞不羞呀?這麼大了還和媽睡,你同學會笑話的。」

  「不羞,邵韻阿姨說欣欣姐有時還和他們睡呢,她都十七歲了。」

  我憐愛地看著蘇單,這般歲數,有戀母情結也是正常的。可惜他爸和我已經分居,要不讓孩子在他父親身邊睡一夜,也能給他帶來些許男子漢的氣息。現在進一在書房,我怎麼向孩子解釋這一晚上他不能過來的原因呢。

  蘇單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媽媽,我去叫爸爸來睡覺。」

  「別別別。」我趕緊阻攔。

  「不嘛。晚上我讓爸爸睡中間,這樣同學們就不會笑話我了。」蘇單不知是真要撮合我們還是耍小孩脾氣。他從床上爬起來,一溜煙功夫就把進一帶到我房間。

  我茫然的注視著進一,這麼快,很奇怪他剛才是否就在門外等候著。

  「床太小了,兒子,我去你房間。你和你爸睡這兒吧。」為了不讓蘇單失望,我只得給自己找台階下。」

  「哎,別!」一雙大手拽住了我的胳膊。「我們今天就聽兒子的吧!」

  進一朝我擠擠眼,我心說你又要演戲了。

  「大夏天的,三人擠一床多熱?」我繼續找拒絕的理由。

  「不會熱的,咱們開空調。」進一回答。蘇單在一邊偷偷地笑。

  我說:「床太小了,不舒服。」

  進一搖頭。「2米寬的床,不小,我和兒子一半,你一半。」

  我憋紅了臉。用眼睛示意他住嘴。

  進一併不領情,率先脫衣服上了床。然後沖蘇單一擺手。「兒子,快上來!」

  「太好啦!」蘇單一蹦半米高,向進一的身上欺去。進一也不迴避,右手反手揉搓著兒子頭髮,左手則重重地在兒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我看著這爺兒倆興奮地扭在一起,竟然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進一用眼角餘光看到我,一伸長胳膊。「你也躺下吧。」

  他的手勁很大,我始料不及。順著慣性,我的臉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曾經熟悉的味道,久違了的男人的氣息,他讓我生出一股莫名的衝動。

  我趕緊翻身,怕下一刻自己會融化在他的懷中。

  還不等我離開尺許,進一的手似無意中又伸到了我的頸下,我的臉頃刻間貼上了他的臉,一股熱乎乎的氣息吹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掙扎。趁兒子還在和進一的打鬧中,再次生生從進一的「魔掌」中逃脫。

  然而進一卻又很快捉住了我的手。「別動!咱們睡覺。」

  他的手似注入了仙氣,我使出吃奶的勁也掰不開它。我想下床,進一馬上伸出他的一條腿按住我雙膝,我被他固定得動彈不得。為防兒子起疑,我只得暫時停止了動作。

  這時進一熄了床頭燈。

  「好舒服呀。」一聲感嘆,進一似乎把過去所有的不快都忘記了。

  可是他舒服我卻不舒服,我不想成為這場悲劇的主角。

  後來我們三人果然都沒動,蘇單絮絮叨叨著這幾天和同學聚會的過程,慢慢地,他睡著了。進一折騰了很久,有幾次試圖摟住我,但我的手指甲用了點力,終於嚇退了他的性慾。沒多久,他也響起了輕微的呼吸聲。

  我卻失眠了。悄悄起床,來到窗口,我看到了天上的滿月。

  天上月圓,人間團圓。

  這時我又想起了葉柯。從抽屜中,我拿出了那張去延慶的合影,葉柯在笑。

  我卻不知道,在我身後,進一其實並未睡著……

  兒行千里母擔憂。蘇單啟程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的心思也越來越多地傾注在孩子身上。怕他出去吃不好、穿不好,我把春夏秋冬四季的衣物都塞進了他的兩個大旅行包,另外吃的一包,玩的再一包,七拼八湊,蘇單的行李竟有好幾大件。進一笑說,這還不到移民的時候,怎麼搞得跟搬家似的?

  唉,誰叫我是他的親媽呢,兒是母親身上的肉啊。說實在的,在蘇單走的前幾天裡,我覺得身邊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老總的批評,朋友的邀請、單戀的痛苦統統不重要,心裡只有兒子。說來也怪,這幾天蘇單也格外乖巧,他總是在我身邊轉來轉去,媽媽長媽媽短的讓我說不出的舒服。看著兒子那神似我的面容,我真想說一句你別走了。

  離別的日子總是很快,終於輪到了我們送他去飛機場的時候。這天我和進一各開了一輛車,分別拉上我父母、我弟,還有幾個大包,一行人風馳電掣的趕到了機場。

  我媽摟著蘇單眼淚汪汪地,我爸也象中了邪似的,一眨不眨地看著蘇單,兩人是千叮嚀,萬囑咐,唯恐自己看著長大的嬌寶貝受了什麼委屈。我心裡雖說也有些捨不得,可硬是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因為該說的我也已經說了,該做的我也已經做了,這時候看著蘇單,我竟像是在送別人家的孩子。

  艾春就更像是個局外人,他安慰我媽說:「好了好了,蘇單又不是不回來了,明年這時候您要是想見他,我姐和姐夫就會讓他回家的。你別鼻涕眼淚,機場裡的人都在看您呢。」

  我媽揚起手打他。「你還是舅舅嗎?一點愛心都沒有。你不痛他也就罷了,還說風涼話。」

  艾春回辯:『我們小時候您和爸不也這麼待我們嗎。爸把我姐關在黑屋子裡,一關就是多半夜,您也不管,說什麼是讓我們儘早自立。您看蘇單都這麼大了,他也應該自立了。你們這樣,蘇單心裡也難過。還不如高興一點,對雙方都好。」

  我媽瞪他。「那不同,那時候你們沒離我那麼遠,一個大院裡怎麼也丟不了。可現在我外孫子要遠渡重洋,你讓我如何不為他擔心?」

  我勸說。「好了,媽、爸,你們也別擔心,我和進一早已把一切都想到了,蘇單出去受不了委屈。你們找人少的地方站一會兒,我去看看進一是不是把所有手續都辦好了。」

  我獨自離開父母去找進一,可我在候機大廳的相關窗口都沒見到他。轉來轉去,無意間一抬頭,發現通向二樓的電梯上有個相似的身影。

  還真是進一,他正在向咖啡廳前進,我遠遠地叫了他幾聲,但周圍嘈雜的聲音蓋過了我。我以為進一是來這兒買飲料的。

  然而結果卻不象我預想的那樣,進一朝一張桌子走去,而那桌子一側正坐著個穿淡黃色連衣裙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