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春桃與竹雲都已經歇下。
毫無困意的陸泠月聽見院子裡的動靜,起身走出去。
正巧看見季思珩從小院外回來,只是這身衣裳……
「公子這是出門買衣裳去了?」陸泠月打趣。
月色下,季思珩朝她走近,「碰巧買一身,如何?」
陸泠月審視一番,認真道:「雖是不如出門時穿的,但看公子這身打扮,想來今日定是有要緊事。不知究竟是何事,倘若需得我出手相幫,我自當盡力。」
「此事陸小姐幫不上忙。」季思珩看著她臉上的笑,篤定道:「所料不錯的話,今日府中有喜事,至少能讓陸小姐高興。」
「還真被你猜中了。」
陸泠月展眉一笑,「今日陸嬌嬌回府,可是被錦燕好生欺辱一番。日後這二人,可有好戲看了。」
以往她是戲中人,如今她成了看戲人。
反倒是咂摸出點季思珩往日看她與那些人爭鬥的趣味來。
果真還是看戲舒坦!
「往後還是要多找些幫手,如此也好多看幾場戲。」
聽這話季思珩卻莫名生出一股不知名的錯覺。
「陸小姐聰慧,與那位何老闆曾有過幾面之緣,以陸小姐之見,那位何老闆是什麼樣的人?」季思珩突然問。
猝不及防的問及何昭,陸泠月深思熟慮一番,「我也不知,但總覺……」
她慎之又慎、想了又想才給出一個超出預料的答案。
「我總覺的,他不會害我。」
季思珩輕輕挑眉,故意逗她:「如此說來,陸小姐是覺得我會害你?」
「那倒不是。」陸泠月也難以解釋這種莫名的感覺,尤其是想到上次在成衣鋪門前,何昭看她的眼神,是分外慈愛的。
她至今都記得。
「倒像是長輩看晚輩的感覺。」說出這話連陸泠月都覺不可思議。
但事實確實如此。
季思珩知道她並非是在胡言亂語,唯一能想到的緣由便是與陸夫人有關。
「或許是他與陸夫人曾見過幾面的緣故。」
提及陸夫人,陸泠月輕嗯了聲,「大抵是吧。」
她抬眼望向天上明月,神色落寞,「再過幾日,就是我娘的忌日了。往年爹爹不願讓我去祭拜她,但今年無論如何我也要去。」
她的生辰,便是母親的忌日。
大概是恨她的到來害死了她娘,爹爹才會不願讓她前去祭拜!
「陸夫人與九霄山的神醫乃是就相識,難道陸夫人不是京城人士?」季思珩像是隨口一問。
「我娘是北境人士。」
想到那日晏神醫所言,陸泠月不禁嘆氣,「晏神醫曾言道我娘並非是簡單的難產而死,可到底是誰害死了她,晏神醫卻不曾說過。我只知她得罪了許多人,但究竟是何人,我也不知。倘若知道,我如今便能出手為她報仇了。」
「陸小姐若是想知道,我派人去查就是,不知陸夫人姓甚名誰,是北境何方人士?」
陸泠月緊抿著唇,似是猶豫。
上次晏神醫提及她母親的大仇,吞吞吐吐的,像是別有隱情。
她一時也不知是否該如實相告。
但也僅僅是遲疑一瞬,她終究還是選擇信他,「我母親姓穆名寧安,乃是北境業州人士,聽聞是業州穆家三小姐。」
夜色下,她不曾看見季思珩在聽見她說業州穆家時,瞳仁一顫。
陸夫人竟然是穆家人!
滿門被殺、無一活口的穆家人!
此番前往北境,他們想找的就是穆家人。
但可惜要的是活口。
「陸小姐可知北境業州穆家……無一活口?」季思珩嗓音放輕,像是怕嚇到她。
陸泠月喉間發堵,月光映照下,眼底似染上悲涼。
微不可查的嗯了聲,她道:「有所耳聞。」
在她幼時,老夫人就曾在氣惱時吼她,直言穆家滿門被殺,是祖上作孽,就連她的出生也被老夫人說成了不祥,否則為何她出生後便沒了娘,也沒了那些親戚。
這些話她至今都記得。
她亦是從那時起便明白,這世上沒有人能給她撐腰。
於是,上一世的她逆來順受。
但這一世的她決定自己給自己撐腰。
「那你可知穆家滿門是何人所殺?」季思珩又問。
陸泠月低垂下眼帘,想了片刻才道:「聽聞是山匪,貪圖穆家錢財,便趁著夜色前去動手。」
至少奶奶和爹爹都是如此說的。
聽出季思珩口氣中的怪異,陸泠月疑惑:「你認識穆家人?」
「陸小姐也算半個穆家人,如此說來,我也算認識穆家人了。」季思珩又開起了玩笑。
陸泠月總覺他像是有事瞞著她。
甚至極有可能與穆家有關!
「當年穆家出事,難道並非是山匪所為?」陸泠月大膽猜測。
季思珩卻打著哈欠,故意岔開話:「我跑了一整日實在是累了,先回去歇息。若有事,明日再說。」
說著便朝自個屋子走去。
陸泠月看著他的背影,心下疑惑更甚。
可他不願說,她不好逼問。
直到季思珩進了屋子,陸泠月才轉身回屋。
可對面屋子裡季思珩今夜卻是一夜未眠。
他沒想到陸泠月竟然跟穆家有關係,更沒料到陸夫人竟然會是穆家人。
萬一被她知道穆家滿門被殺是東廠一手造成,只怕會找東廠報仇……
翌日,等陸泠月起床後,季思珩已經不在小院中了。
但自這日起,他竟是接連三日都沒回來。
直到第四日,也沒能等到他回來,反倒是等來了盈安郡主和侯夫人。
經孫嬤嬤通稟,陸泠月跟著一起去了廳堂。
趕到時陸謙和陸老夫人正在與侯夫人談及侯爺的病情,身側還放著謝禮。
看見陸泠月來了,侯夫人忙道:「侯爺的病多虧有安平縣主帶去的那位大嫂,若非是那大嫂的偏方,只怕侯爺這條命當真是保不住了。」
「此番前來,是要多謝安平縣主出手相救。」
「不過,倒也想見見那位大嫂,她救了侯爺一命,需得當面致謝。」
說話間盈安郡主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低聲叮囑:「那位大娘用的,定不是偏方。」
「是什麼都不打緊,不過當面致謝就不必了,那位大娘不願露面。」陸泠月坐在盈安郡主的對面,淡淡掃了眼一旁的謝禮。
不必看盒子裡都是什麼,也能猜到都是價值不菲之物。
「這些謝禮也有勞二位再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