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泠月被帶去尚書府,跨進廳堂的瞬間,入目正是跪在地上的竹雲,脊背被鞭子打的血肉模糊。
東側坐著徐博炎、陸嬌嬌,西側坐著徐老夫人和徐家次子徐如林。
主位之上,徐尚書正襟危坐,威嚴外露。
徐夫人正守著徐瑩風的屍首,倒是不曾趕來。
「姐姐!」
陸嬌嬌起身上前,雙眸哭的紅腫,「姐姐,你糊塗啊,不過是跟三妹爭執幾句,你怎能對她下此毒手?奶奶往日裡待你那麼好,你怎忍心下手?」
「快跪下給徐家賠個不是,求他們原諒你!」
裝的一副為她好的樣子!
陸泠月笑著看她演,「妹妹還是先想想自己如何解釋吧。」
言畢抬手撥開她,又上前兩步。
「徐尚書命人將我帶來,看來是已經答應了我的要求。若是查明此事與我無關,需得徐家登門致歉。」
話音剛落,徐老夫人就惡狠狠道:「死到臨頭了,你還敢說此事與你無關,丫鬟都招了,難道當真要尚書府去衙門裡狀告你?」
徐博炎跟著附和:「陸泠月,虧得當初我不曾娶你!否則你這樣的毒婦入府,我尚書府只怕永無寧日了!」
「相公,別這樣說。」
陸嬌嬌裝模作樣的護著陸泠月,「姐姐她定然是一時衝動。」
「一時衝動便能取人性命?」徐老夫人厲聲質問。
被她如此一喊,陸嬌嬌也不再開口。
面露難色,但垂下的眼眸卻遮起眼底的得意。
陸泠月,這次看你還怎麼解釋的清楚!
陸泠月倒像是沒聽見,又問一遍:「徐尚書是答應我的要求了?」
她仍是淡然如常,倒像是今日這事僅僅是死了一隻螞蟻。
並無慌張,也無難過。
倒是讓徐尚書心下直犯嘀咕。
但事已至此,人都帶來了,只能點點頭,「可以。」
陸泠月環顧四周,高聲道:「諸位都聽見了,今日這事若是與我無關,尚書府需得登門致歉。徐尚書一言九鼎,想來定不會出爾反爾。」
四周的下人暗暗對視一眼,無人敢開口。
陸泠月回過頭,看向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竹雲。
她面色慘白,本就瘦弱,此刻更像是僅剩一口氣吊著。
「你既是說給徐小姐下毒一事,是我指使的,那你且說說,我是何時前去找的你?可有證據?」
竹雲艱難出聲:「是、是與三小姐起爭執後,安平縣主將毒藥給了奴婢。」
說到最後聲音小的近乎聽不見。
等了片刻,她蓄了些力,又接著道:「安平縣主行事縝密,並無證據。」
陸泠月配合著點點頭,「既如此,我定是給了你些好處,否則你絕不會冒險行事。你且說說看,我給了你什麼好處?」
竹雲眼眸微轉,看向陸嬌嬌。
但又趕忙斂回,思忖再三後搖頭。
「安平縣主乃是陛下親封的縣主,即便不曾給奴婢好處,奴婢也不敢不從。」
陸泠月不曾錯過她的一舉一動。
甚至連她看向陸嬌嬌時的眼神也不曾錯過!
「那毒藥呢?瓶子總該留著吧?」陸泠月蹲在她面前,笑著問她。
竹雲不敢與其對視,低著頭道:「扔了。」
竟然答的滴水不漏!
陸泠月嗓音驟然放輕,極盡溫柔卻暗藏威脅道:「誣陷陛下親封的正二品縣主,你可知是何下場?」
這事竹雲怎會知曉。
「依律例,凡污衊朝堂命官者和有品階之人,重則滿門抄斬,輕則徒十年。」
尾音才剛落下,竹雲就倏地抬眼看她,瞳仁輕顫。
她一臉恐懼,嚇得朱唇直抖。
「姐姐!」
陸嬌嬌突然出聲,「咱們兩家的事就別鬧到衙門了,免得太師府和尚書府的顏面都保不住。」
聽這話,竹雲的神色稍緩。
陸泠月卻回過頭,看向主位之上的徐尚書,「此事若交給衙門審理,想來徐尚書並無異議,沒錯吧?」
徐尚書自然不介意將此事鬧到衙門。
「鬧到衙門,對太師府無益。」顧及陸太師的顏面,徐尚書所言仍是留有情面。
徐老夫人直言道:「尚書府念在兩家有些親戚的份上,才不願將此事鬧到衙門,如今已經是給足太師府面子。你若當真願意去衙門,尚書府自然奉陪到底。」
「巧了,太師府也願將此事鬧到衙門,鬧得越大越好。」陸泠月笑的得意。
一時更讓廳堂內幾人拿不準她到底想做什麼。
唯有陸嬌嬌與竹雲面露慌張。
不曾出聲的徐如林,此刻小聲嘟囔:「倘若此事真不是安平縣主所為,到時候尚書府的顏面可就保不住了。」
前有徐博炎背叛,後又尚書府惡意污衊。
單單是這兩件事,就足以讓京城百姓猜測是尚書府故意欺辱陸泠月。
對尚書府全無益處。
坐在他身邊的徐老夫人低聲呵斥:「閉嘴!」
徐如林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姐姐,我如今既是嫁來了尚書府,便是尚書府的人。姐姐也該為我著想些才是,此事真若鬧去衙門,日後妹妹還怎麼在尚書府待下去?」陸嬌嬌走上前,眼底已然又泛起淚水。
「嬌嬌不必求她,此事是她所為,尚書府必不會牽連你!」
徐博炎上前,一把將陸嬌嬌護在懷裡,「她這樣的人,就該被關進大牢!」
「那就去衙門。」陸泠月一臉希冀。
但說完又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竹雲。
「正好,也去問問衙門裡的人,你家爹爹和你兄弟到底是真打死了人,還是有人惡意設計陷害。」
廳堂內陡然一靜。
竹雲錯愕抬頭。
陸嬌嬌亦是驚訝的瞪圓雙眸。
守在外面的秋蓮眼眸轉了一圈,心下暗道不好,躡手躡腳的就要走。
「秋蓮。」
輕飄飄的兩個字,聽的秋蓮竟是毛骨悚然。
她僵硬回頭,尷尬的笑笑:「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跑什麼?」陸泠月雙手抱臂走上前,「該不會是做賊心虛吧?」
堂內徐家的人已然看傻眼了。
怎麼還牽連到陸嬌嬌的丫鬟了?
陸泠月抬手,撥去掉落在她肩頭的枯葉,故意問:「那兩千兩銀票,都給牢里的衙役了?」
秋蓮氣息一滯。
她怎會知道那兩千兩銀票的事?
「大小、小姐真會說笑,什麼兩千兩銀票?奴婢聽不懂。」秋蓮乾笑兩聲,只能裝傻。
陸泠月垂眸淺笑,轉過身回到廳堂內,「竹雲的爹爹和兄弟,那夜與街上的地痞起了爭執,動手時,夜色中誤以為自己打死了人,被衙門裡的人抓進去了。次日秋蓮就拿著陸嬌嬌的首飾去吳家當鋪,將那些首飾賣了。」
「那吳掌柜的曾說,兩千兩銀票,秋蓮還只要一百兩銀票一張的。」
隨著她不疾不徐的嗓音,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廳堂外秋蓮的身上。
「徐尚書細想,為何非得要二十張一百兩銀票呢?難不成……」
她故意頓了下,笑著看向陸嬌嬌。
「妹妹可知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