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死靜。
皇上驀然低笑,聽不出是喜是怒,眸光落在面前的奏摺上。
他久久不語,常公公便衝著其他宮女太監揮手,示意其都退出去。
直到店內只剩下二人,皇上才慢吞吞道:「看來朕剛認下的這位皇子,可沒那麼簡單。還不曾行冊封禮,他就暗中做出這些事,可見有多急著讓朕將他認下。」
虧得那日他還曾問過徐博炎,京城傳言一事與他可有關係。
那時他篤定的回答,沒有關係。
如今看來全然是假的!
「手段倒是不少,只是都見不得光罷了。」
常公公含笑道:「這天底下哪個做兒子的不想與親生父親早日相認的?倒也在情理之中。」
皇上卻仍是面色難看。
拿起桌上的奏摺,長嘆了口氣。
「罷了,隨他去吧。」
正要翻看奏摺,常公公卻又試探似的言道:「還有一事,老奴不知該不該說。」
他跟在皇上身邊幾十年。
當然清楚皇上如今就在發怒的邊緣。
但有些事瞞得了一時,滿不了一世。
奏摺合上,皇上不耐煩的看向他:「有事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徐公子那位妾室和盈安郡主的事。」
常公公看了眼門口,腰彎的更狠,低聲將綁架一事娓娓道來。
末了常公公才道:「此事如今被孟大人壓著沒敢審,可就這麼壓著也不是法子。侯爺至今不曾離京,想必就是在等此事審問清楚再走。倘若就這麼拖著,遲早是要出大事的。」
萬一是在徐博炎的冊封禮過後再審問,對皇室的顏面更不利。
他們二人心裡都十分明白。
皇上抬手扶額,忽地笑出了聲。
「朕可真是認了個好兒子!」
都還沒正式成為皇子,竟然就惹出這些事。
當真是讓他為難!
「老奴派人去問過孟大人,此案中,九王殿下曾命他早日查明,安平縣主也曾施壓。不過更奇怪的,是東廠曾派人前去,讓孟大人將此事壓下來,尚書府自是也曾派人前去。」
一樁綁架案,卻牽連到多方勢力。
再等下去,就又要有一位皇子牽扯進去了。
皇上雙眸一沉,思慮一瞬後言道:「此事命孟大人儘早查清,至於那位妾室,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讓孟大人秉公執法。」
「是。」
當晚,陸泠月正在院子裡品茶,小廝突然來報,言道是衙門派人來了。
她只得起身去廳堂見人。
跨進去的剎那,陸泠月問:「可是盈安郡主被綁架一事要審問了?」
李捕快衝她拱手道:「縣主所言不錯,此案明日升堂審問,到時候還有勞縣主前去做個證人。」
「好,本縣主一定去。」陸泠月一口答應。
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勁。
以她對徐博炎的了解,此人定然是要先去鎮遠侯府登門致歉,再義正詞嚴說會請孟大人嚴審此案,如此才能在鎮遠侯面前留下個好印象,日後也好請侯爺助他一臂之力。
若以此推算,衙門最早該是明晚派人來告訴她,需得去做證人一事。
難道……不是徐博炎安排的?
「孟大人為何會突然要審理此案了?難道是有何人施壓?」陸泠月問。
話音剛落陸謙也急匆匆的趕來。
李捕快衝他拱手,「陸太師。」
「如何,可是盈安郡主一事要審理了?」陸謙急切追問。
這事到底是牽扯到陸嬌嬌,他不免擔憂起來。
「正是。」李捕快恭敬道。
陸謙眉目間儘是無奈。
但也無能為力。
事已至此,他也幫不了陸嬌嬌。
誰讓她自作孽不可活呢!
陸泠月又問:「李捕快還不曾回答我,此案是何人施壓?」
李捕快唇角緊收,似是不便告知實情。
片刻後,他卻還是吐出三字:「宮裡的。」
陸泠月和陸謙頓時明白。
是皇上!
看來皇上也有意要在徐博炎行冊封禮之前,將此事了結了。
也難怪衙門會這麼快就要審理此案了。
不過這麼一來,徐博炎想要藉此事巴結鎮遠侯的想法,也只能暫且收一收了。
半個時辰後,尚書府。
從李捕快口中得知明日審理盈安郡主一案時,徐博炎登時心下暗道不好。
眼下這種局面,除了他,大抵也唯有皇上能將此事推動。
看來皇上已經知道了。
這下陸嬌嬌一個月之內,怕是出不來了。
「明日開審,有勞殿下明日去一趟衙門。此案需得查明,到底是何人在幕後指使。」李捕快似是意有所指。
眼下即便所有證據都指向陸嬌嬌在幕後指使。
但也難保不是徐博炎命她做的此事。
徐博炎明白衙門心中有疑,他勢必要去一趟。
「好。」
等李捕快離開,陸嬌嬌才從小院趕來。
卻也只看見了李捕快的背影。
「相公,方才來的那人像是衙門裡的人,是嗎?」
徐博炎嗯了聲,「正是。郡主一案明日審理,到時你我都需去衙門。」
「明日?怎麼突然就要升堂了?」
還以為需得過幾日,沒想到事情來的這麼快。
陸嬌嬌心下不禁覺得發憷,「相公,一個月後你當真會救我出來?」
徐博炎這下也拿不準了。
他只知道此案皇上都插手了,他怕是就不能救陸嬌嬌了。
但當著陸嬌嬌的面,他卻還是堅定道:「嬌嬌放心,我定會想盡法子將你救出來。」
至於多久才能將她救出來,就不一定了。
有了他這話,陸嬌嬌明顯鬆了口氣。
院內忽地傳來陣陣喊聲,二人一同看了過去。
正是徐如林!
從徐博炎被聖上認下的那一刻,徐如林就不能留在御林軍了。
只因御林軍中有規定,凡是與諸位皇子有牽連者,不可進御林軍。
巧了,徐如林與徐博炎也算有些關係。
他自然也就不能留在御林軍中。
可惜好不容易才進去,如今突然就又要趕出來了。
接連兩日,徐如林都喝的醉醺醺的回來。
此刻亦是一身酒氣,看到徐博炎在廳堂門口,傻笑著沖他拱手彎腰,大喊:「參見殿下!」
嗓門大的整個尚書府都能聽見。
徐夫人聞聲趕來,一把上前扶住他晃晃悠悠的身子。
「又喝這麼多酒,你到底何時能好起來!」
她當然知道徐如林心中難過。
可她也沒法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實在是沒辦法兩邊都顧。
徐如林嘿嘿一笑:「娘,你放心,兒子好著呢。反正以前在尚書府也沒有人在意兒子,如今還是這樣,兒子習慣了。」
徐夫人心下揪著疼,喉間也堵得厲害。
她知道徐如林這些年委屈,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又被她給毀了。
終究是她對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