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昭月樓離開,季思珩就回了太師府。
正巧陸太師剛下朝回來,馬車停在門口。
許是有馬車擋著,他才不曾看見了躲在拐角處的兩人。
直到他進了院子,拐角處其中一人才道:「倘若不看那張臉,此人像不像九王殿下?」
徐公公點了點頭,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看臉,確實是像。
但那張臉嘛……
還真是和九王殿下的臉千差萬別!
「此事需得回去稟報廠公,倘若真是九王殿下,到時候少不了大人的好處。」徐公公笑道。
李大人忙沖他拱手道:「既如此,就多謝徐公公了。」
他年事已高,但在朝堂上卻還沒能混出個名堂來。
倘若不能借著東廠的勢力升官,他這輩子就算是完了!
見徐公公要走,他又急忙拉住。
掏出衣袖中的銀票塞給他。
「有勞徐公公在廠公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徐公公垂眸一看,輕笑出聲,「李大人放心,倘若方才那位就是九王殿下,廠公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著就將銀子收下了。
江雲樓,樓上天字號屋子。
徐公公站在戴公公面前,不緊不慢道:「今日那位李大人帶著奴才去了太師府,口口聲聲說府中有一人像極了九王殿下。奴才也看了,那人除了臉不像是九王,其他的越看越像。」
戴公公不由得笑了,敲起來的雙腿搭在桌案上。
頭枕在椅背上,雙眼緊閉。
良久,他才似是忽地想到一事,慢慢睜開眼,「人皮面具可曾聽過?」
「倒是有所耳聞。」
徐公公一怔,「廠公是覺得九王殿下戴了人皮面具?」
戴公公嗯了聲,唇邊笑容愈顯陰險。
找了這麼久,恨不能把京城都翻一遍了,竟然忘了人皮面具一事。
難怪他們都找不到此人!
可偏偏此人如今又藏在太師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次不可帶人去太師府搜了,等他出來,再動手抓住。切記,不可打草驚蛇。」戴公公吩咐。
想要抓住九王,卻還不能打草驚蛇,實在是難。
徐公公面露難色,但還是應道:「是。」
正要退出去,卻見戴公公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朝他扔去。
「這裡面的藥應當能助你早日擒住九王!」
「是。」
太師府。
陸泠月將衙門一事特意告訴給季思珩,沒想到季思珩竟然已經知道了。但事到如今孟大人能拖著也是好事,總好過強行壓下去。
「等過幾日沒有東廠的摻和了,這事自然也就好辦了。」
即便穆家和陳家的那些事,並不能讓東廠那些惡人全被斬首,但至少能重罰那些人。
到時候東廠定然能老實幾日!
沒有東廠出手相幫,單單一個尚書府,倒是好應付。
「小姐!小姐,壽緣堂那邊出大事了!」
春桃火急火燎的跑來。
陸泠月正在屋內門口,聽她這麼喊驀然笑了,「還能出什麼大事,難道是奶奶將爹爹打了?」
玩笑的口氣,聽的春桃頓時止步。
「小姐怎麼知道的?」
「還真打了?」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竟然還真猜中了,「打的如何?傷重嗎?」
春桃點點頭,急忙催促:「小姐還是去看看吧,免得真鬧出人命,這事就鬧大了。」
聽起來倒像是事態不妙。
陸泠月即便是不想去,但真要此事鬧大了,到時候即便她不報官,也定然會引來他人留心。
緩緩站起身,帶著春桃一併去了。
季思珩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三人趕到時,遠遠地就看到陸謙一頭白髮尤為明顯。
陸泠月看到時,仍是不免驚訝。
沒想到世間竟真有一夜白頭。
不遠處,陸老夫人氣的拿著拐棍揚起,朝著陸謙身上接連打了幾下。
但陸謙也不躲不閃。
仍舊站在原地。
任憑老夫人打!
「早知道你如此不孝,當初我又何必要冒死生你?如今你又要將我趕去雁城,你若是不想要你這老娘了,只說就是!還真以為老身稀罕你這榮華富貴,要不是為了你,我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不孝子,來日我去地下見了你爹,定要將你這些所作所為告訴他!」
她不停地大喊著,像是要將這些年的委屈都說出來。
可等來的卻是沉默。
陸謙只是站在她面前,讓她狠狠地打一頓出口氣。
四周的丫鬟家丁都低著頭不敢看。
此刻對比之下,陸謙的白髮似是比老夫人的還要多。
「你如今就為了個陸泠月便要將老身趕走,小心來日她也要將你趕走!到時候你未必會比我的下場好,都是報應!是報應!」
直到聽見這話,陸謙才抬頭看她。
陸老夫人也停下了打他的動作,手中拐杖慢慢放下。
「如果泠月有朝一日將我也趕走,我無話可說,這是我欠他們的,是我罪有應得。」
此刻他一身官服還不曾脫下來。
但即便是有官服在身,也難掩他一身的頹喪。
徹底沒了往日的硬氣。
「你——」
陸老夫人恨的渾身發抖,「你怎能如此優柔寡斷!當年你爹爹就是如此,才被那些惡人害死的,你不狠,那些人遲早是要在取你性命的!」
「我怎會生出你這般窩囊廢?」
自己夫君的死,於她而言便是不可承受的事了。
後來又拼死撫養陸謙長大。
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她卻要被趕出府。
這讓她如何甘心?
「你但凡能有我一半的強硬,如今陸泠月也不敢將我趕走了!」陸老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滿是無奈。
不遠處,陸泠月提腳走近,去了老夫人的面前。
陸老夫人看見她的瞬間,頓時扭過頭不看她。
倒像是根本不想見到她。
「倘若奶奶不願意離開,孫女就只能是去報官了。除此以外,別無他選。」陸泠月冷漠的望著她,此刻心下已再無波瀾。
只覺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陸老夫人本就氣惱,聽她這口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行啊,有本事你就去報官,老身還就不信了,你真敢去!」
「報官而已,為何不敢?」
陸泠月偏頭看向春桃,「奶奶既是不信,你就去報官,就說我安平縣主狀告太師府老夫人。到時候事情查明,我就不信爹爹這烏紗帽還能戴的住。」
對於老夫人最在意的事情,陸泠月最清楚不過了。
終究是要拿陸謙威脅她。
果不其然,一聽到陸謙的烏紗帽保不住,陸老夫人的神色大變。
「你、你敢!他可是你爹爹啊!」
陸泠月唇角半勾,漫不經心道:「為何不敢?孫女也不是頭一日這般大膽了,反正此事查明以後,爹爹的烏紗帽保不住,但孫女這個安平縣主的位置卻能保得住。我自然沒什麼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