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秋此言一出,頓時四座譁然。
西看台上,已經有人嗤笑道:
「這個辛子秋,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居然要殺武聖人?碧霞宮之主威名赫赫,縱橫江湖已有百年,其間也不是沒有接過武林中的後起之秀的挑戰,可從未有人能在他手下過上十招。他辛子秋年紀輕輕,未及弱冠,憑甚麼大吹大擂?」
立刻有人搖頭反對,說道:
「莫要輕視了這小子,之前在擂台上,那個蓮花派的大龍頭,叫什麼蘇摩邪神的,號稱有仙人之力,不也是被他斬殺了?」
「那怎麼能一樣?蓮花派那種邪魔外道,怎麼能和碧霞宮的聖人老爺相提並論?」
另有那自作聰明的大明白,不屑地說道:
「你們懂個屁,沒聽剛剛這小子說嗎?咱們眼前這個武聖人,已經被先秦方士奪舍了……」
辛子秋之前的一番話,大部分人都不懂其中深意,因此聽見有人提起,馬上就有好奇者湊了上來:
「這位兄台,先秦方士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聽那人微微搖頭,一臉惋惜地輕嘆道:
「前段時間這汴梁城發掘了先秦時期信陵君的古墓,你們可曾聽說?這方士,便是在那古墓中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這樣的人,那本領之高,實力之強,咱們根本想像不到!君不見,連剛剛得道成仙的普渡真人,都抗不住那方士輕描淡寫的一擊麼?
「嗐,大宋這位辛將軍確實有兩下子,不過終究只是個大孩子,逞一時之氣罷了,真動了手,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眾人聞言,各自深思片刻,都覺得十分有理,紛紛點頭認可。
……
武聖人於和在擂台上正襟而立,聞言也是大為詫異,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個凡人少年,連先天真炁都不具備,居然敢大言不慚地說要單打獨鬥地斬殺自己?
兩人整整差了一個大境界,實力雲泥之別,這小子哪裡來的勇氣?
但望著辛子秋堅定的眼神,他轉念一想:
「是了,辛子秋如此有恃無恐,必定是從呂洞賓和鍾離權那裡得到了什麼寶物,想要打我個措手不及。
「少年人果然不夠穩重,有了重寶,便該低調行事,方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你這樣明目張胆地挑釁,是生怕我不知你的打算麼?哼,既然被我識破計劃,看你等下還有什麼倚仗?」
想到這裡,他雙目眯起,心中動了殺機。
辛子秋這小子,已經給他惹了太多麻煩,天資也太過強大,現在若不殺此子,等他過幾年成長起來,那還了得?
至於現在殺了辛子秋會不會有什麼後患,於和並不在乎。
正如辛子秋所說,誰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勾弼,否則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就該是前來拿他歸案的呂洞賓和鍾離權了。
既然如此,只要他奪得通天擂魁首,即便龍虎山的道士們心知肚明他的真實身份,也會因為沒有證據而不敢輕舉妄動,並且礙於大宋朝的臉面,不得不乖乖為他賜福,還他青春之身。
有了煥然一新的身體,他便可擺脫天人五衰,重新凝聚道胚,恢復真仙修為。
那時加上天師四寶的威力,就算呂洞賓和鍾離權親來,他也有自保之能。
至不濟,也可以逃之夭夭,隱於紅塵之中,活個逍遙自在。
不過這一切,都需要先打敗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才行。
念及於此,又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跟腳也已暴露,於和也不再顧忌什麼聖人身份,率先出手。
他弓起身子,膝蓋微曲,氣勢瞬間攀至巔峰,一個縱躍便跨過半個擂台,到了辛子秋面前兩丈,駢指為劍,人未到,凜冽的先天真炁已經利如長槍,刺向對方面門。
單只這一招,天下間能接下來的仙人便屈指可數。
就連作壁上觀的幾位龍虎山高功法師們,也不禁心下凜然,誰也沒想到這位先秦方士,居然在天人五衰的影響之下,依然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戰力。
真炁尚未及體,如潮的氣浪便已經將辛子秋頭髮吹得根根飄起,臉上的皮膚也如水波般泛起漣漪。
但他依舊氣定神閒,雙目圓睜,緊盯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十步,九步,八步……
在兩人相距七步之時,辛子秋出手了。
同樣石破天驚。
一柄兩寸多長玉質小劍,忽地從他背後升起,未作任何停留,便如長虹貫日般,迎向了於和攻勢最強的一點。
「噗!」
飛劍劍氣如擊敗革,一下便撞散了於和指劍的真炁,其勢未消,又在他身上划過一道美麗的血線,於空中盤旋一圈,最終回到了辛子秋手中。
而威名赫赫的武聖人,則仰面摔倒,連一個照面都沒能撐過。
「原來如此!」
此時此刻,看台上的眾人才知道辛子秋為何如此篤定,能夠斬殺境界高出他一大截的先秦仙人。
如此飛劍神威,莫說是地仙,就連金丹真仙,也難以直攖其鋒。
辛子秋用手將白玉小劍上面沾的鮮血輕輕抹去,掌心留下了一片血漬。
他口中喘著粗氣,臉色也微微發白。
這柄飛劍是在他調查太乙宮之前,呂洞賓贈予防身的,辛子秋此前一直沒有動用過,就是為了隱藏起來,等著這一刻。
但他也沒想到,驅使強大的飛劍居然如此耗費心力,饒是他的先天無極功根基深厚,真炁和神念都堪比普通地仙,在奮力一擊之後也有種身體被掏空的虛弱感。
難怪呂洞賓曾經提醒過他,每天最多用一兩次,而且需要及時調養,否則會傷及根本。
而直到此時,台下才爆發出了一陣又一陣山崩海嘯般的喝彩聲。
「恭賀辛將軍奪得通天擂魁首!」
「辛將軍除魔衛道,法力無邊!」
「為辛將軍賀!」
「大宋朝千秋萬歲!」
各種讚美之聲,不絕於耳,點燃了在場上萬名大宋百姓的熱情。
龍虎山的幾位高功法師也站起身來,齊齊看向擂台上衣袂飄飄的辛子秋,眼中露出了讚許的神情。
一劍殺敵,乾淨利落,不愧是被呂洞賓和鍾離權兩位真仙看重的後輩。
……
可就在這如潮般的吶喊聲和歡呼聲中,已經倒地的武聖人卻忽然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負手而立,身上重新迸發出那近乎無敵的氣勢。
這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那震天動地的喧鬧聲頓時戛然而止,整個通天擂在一瞬間重新變得鴉雀無聲。
於和沒死?
不僅沒死,甚至在如此鬼神莫測的飛劍面前,竟然都沒有受到重創?
只見他的左肩上,衣衫破碎,有一道兩三寸長的傷口,鮮血淋漓,染紅了衣襟。
但這僅是皮外傷,雖然看起來恐怖猙獰,但遠不致命。
除此之外,他完好無損,氣息更是猶勝從前。
於和輕輕晃了晃左肩,發現雖然有些疼痛,但行動無礙,便放下心來,哂笑著說道:
「辛子秋,你是不是以為詭計已經得逞了?」
辛子秋冷冷看著他,默然不語。
於和本想大義凜然地斥責他使用飛劍暗器,不夠光明正大,但想想自己剛剛才為徒弟夏遂良辯護過,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轉而說道:
「你一個區區凡人,就敢上來大放厥詞,難道以為本聖人是傻子,猜不到你另有準備麼?哼,我故意施壓,引你出劍,自然有所防備,而你果然上當。」
此話一出,本就落針可聞的擂台四周,微微有嗟嘆聲和惋惜聲響起。
之前那西看台上的明白人見狀,立刻大聲讚嘆道:
「到底是從先秦活到現在的老神仙,心思細膩,遠非旁人可比,即便面對一個年輕後輩,亦是毫無怠慢。這才叫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立刻有人附和道:
「兄台說得對,不過這個辛子秋有本事傷到神仙,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那人點點頭表示贊同,緊跟著又嘆道:
「只不過他還是棋差一招,終究不免落入了方士的算計,看他的狀態,這下恐怕是再無回天之力了。」
……
也不知是因為真炁神念損耗太重,還是因為計謀被識破有些沮喪,辛子秋仍是一語不發。
他額頭上沁出了汗珠,身子也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於和見他這般窘態,更是暢快,挺直了胸膛,得意洋洋地說道:
「純陽道人的飛劍的確厲害,本聖人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卻還是受了點輕傷。說到底,還是你實力不足,沒辦法全力驅使真仙的法寶,若你能等到成就地仙之後再對我出手,或許還真有那麼點希望。可惜,你到底是個年輕人,沉不住氣。
「以你現在的能耐,最多動用這麼一次純陽飛劍,便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憑什麼殺我?」
辛子秋此時已經有些體力不支,索性盤坐在了地上,一副放棄了抵抗的樣子。
他手中仍舊持著飛劍,雖然面白如紙,但雙目卻愈發澄澈,緊緊盯著於和。
今日一戰,他已經策劃了很久,對方的每一種反應,都在預料之中。
面對著咄咄逼人的武聖人,這一次辛子秋終於緩緩開口說道:
「勾弼,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壓制自己,沒有急著晉升地仙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