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繼寧見辛子秋站在那裡微微發楞,似乎並沒猜出自己的身份,便繼續說道:
「既然辛兄弟貴人多忘事,咱們也不必多說,不如打個賭如何?」
辛子秋奇道:
「你要打什麼賭?」
左繼寧捏著自己的八字鬍,笑嘻嘻地說道:
「咱們在擂台上,自然是要比試武藝。鄙人若輸了,可以奉送一件大秘密給對辛兄弟,保證對你有用。但若是我僥倖贏了一招半式,那還請小郎君留下身上的一件寶物。」
辛子秋心中本就已經將左繼寧的真正身份猜到了八成,聽了這話,終於徹底確認了他的來歷,不禁大怒:
你大爺的,哥們兒正愁一肚子邪火沒地方撒呢,這不長眼的東西居然送上門來找虐。
他怒極反笑,從百寶囊中掏出一件造型精緻的青銅小鼎,在手中拋來拋去,頗帶玩味地說道:
「好說,這賭約我接了,你要的東西,就在這裡,有本事的話,哼哼,來拿吧。」
左繼寧見辛子秋拿出的物件,知道他到底還是認出了自家的跟腳,也不再多話,腳下輕輕一動,便如瞬移般跨越數丈,到了他身前三尺,一記崩拳打出,直取面門,想要奪取小鼎。
在場眾人中有與崆峒派相熟者,見了此招,都不由得輕輕「咦」了一聲。
這位崆峒長老所使的,乃是市井之中常見的「五行拳」,雖然這一記崩拳氣勢凌人,功力極深,卻並非崆峒派本門的功夫。
面對強敵,卻只用最粗淺的招數,此人到底是在隱瞞實力,還是境界已經高到了不拘一格,天下武功皆信手拈來的程度,用普通的五行拳,也能打出崆峒絕學的威力?
……
辛子秋見對手一拳攻來,卻不還擊,而是身形急退三丈,讓開了這一招。
左繼寧一擊不中,站定身形道:
「辛兄弟怎麼不還手?」
辛子秋冷笑一聲,將掌中的地玄銅鼎放回百寶囊中,伸手拔出血河劍,劍尖斜指,緩緩說道:
「左繼寧,別使鬼伎倆了,你若想談交易,早就私下來找我了。如今在天下英雄面前向我挑戰,擺明了是要立威……嗯,或許還要給你那幾個死鬼朋友報仇雪恨。
「既然如此,這一場擂台便是死戰。你輸了之後,我也不要什麼秘密,閣下把性命留在這裡,讓我用這銅鼎把你煉化了就成。」
左繼寧聞言,頓時一改之前滿面春風的態度,臉色沉了下來,陰測測地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辛子秋森然冷聲道:
「什麼意思?哼,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這有什麼好問的?」
左繼寧充滿怨毒地說道:
「那你若輸了呢?」
辛子秋難得地一掃往日謙敦平和的模樣,露出了少年郎不可一世的鋒芒:
「笑話,我會輸?左繼寧,你若像個老鼠蟑螂一樣,老老實實藏在陰暗的角落裡,我辛子秋或許沒空去找你麻煩,但你既然主動跑來送命,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紛紛側目,西看台上已經有人站起身來,開始怒斥辛子秋口不擇言。
崆峒派雖然地處西北貧瘠之地,但也算得上是名門大派,崆峒山更傳說曾是仙人廣成子的道場,和「邪魔外道」四個字壓根就不沾邊。
而左繼寧在江湖綠林道上也頗有名氣,人品固然算不上高潔,可也沒聽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怎麼這個年紀輕輕的武林新秀,就這般莫名其妙地擺出一副鋤奸衛道的樣子?
辛子秋將在場眾人的議論聲一一聽在耳中,卻並不以為意。
血河劍既出,用不了多久,他就要面前這個傢伙露出狐狸尾巴,現出原形給大家看。
左繼寧顯然被辛子秋的話語所激,憤憤說道:
「好小子,別以為你靠著那個來歷不明的蕭申,在古墓之中殺了我兩個同伴,就有什麼了不起,那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今天沒了幫手,我倒要看看你拿什麼和我斗?」
說著,他臉上漸漸出現了如蛛網般細細的黑色紋路,氣勢陡然拔高一大截,凶態畢露。
辛子秋更不多話,先下手為強。
他長嘯如龍吟,身形似電閃,一招「青龍入海」,直取中宮,揮起血河劍,刺向左繼寧前胸。
左繼寧見辛子秋來勢洶洶,雙手一翻,倏忽間握住兩柄墨綠色的峨眉刺,向上架開辛子秋的寶劍,順勢搶進一步,朝著他肋下便扎。
辛子秋招未用老,身形一轉,滑不溜手,一下子便到了左繼寧背後,反手「蘇秦背劍」,又削向他後心。
左繼寧沒想到他如此快法,矮胖的身子一伏,骨碌碌向前滾了一圈,避開這一劍,轉而使開地趟之法,專攻辛子秋下盤。
兩人惡鬥十餘招,場邊眾高手便紛紛瞧出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左繼寧身材矮胖臃腫,貌不驚人,但步法卻迅捷無比,移動之時腿不彎,腳不動,毫無半點徵兆,仿佛殭屍幽靈一般。
而那一雙峨眉刺,更是神出鬼沒,專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攻來,當真令人防不勝防。
此人本領之高,遠超眾人的想像,令不少武林名宿自嘆弗如。
而以他如此修為,居然只是崆峒派普通的一個長老,執掌通天擂區區第三關,著實令人費解。
更讓人奇怪的是,左繼寧的武功,處處透著詭異和陰厲,好像個鬼影子一般晃來晃去,即便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仍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這根本不是崆峒派中正平和,泊然大器的路數。
西看台上,崆峒派掌門阮清德猛地站起,表情中帶著十二萬分的疑惑,喃喃自語道:
「我崆峒派並無此等招數套路,左長老什麼時候練了這一身邪門的武功?又何以隱藏到現在才展示出來?」
辛子秋面對強敵,內心卻無半點波瀾,他修煉的是最頂級的九轉元功殘篇,此時雖尚未步入先天,但神念之強,已經遠超普通地仙,身遭一切細緻微妙的變化,都逃不過他靈覺的敏銳感應。
左繼寧發招之時,身上每一寸肌肉的顫動,每一處經絡行炁的方位,甚至兵器帶起的空氣共振,都在他神念籠罩之下,無處遁形。
因此對手武功儘管詭異莫測,快捷無倫,但在他的眼裡,都好像分解開一幀一幀的幻燈片般,毫無秘密可言。
如此料敵機先,自是立於不敗之地。
這就是仙凡之間的巨大鴻溝。
左繼寧顯然沒有預料到辛子秋的武功與其在古墓中時判若兩人,自己全力發起的攻勢竟然被這少年輕描淡寫地一一化解。
反而是對方手中長劍如春蠶吐絲一般,每一招發出,都好像在自己身上纏了一縷無形的絲線,越收越緊,到了後來,輕飄飄的血河劍上竟似有千鈞之力,仿佛兩座大山般壓在肩頭,令他動彈不得。
再這樣斗下去,用不了三十招,不用辛子秋動手,自己就要先趴在地上。
他暗暗心驚之下,思忖道:
難怪這小子口出狂言,原來竟有這般高強的武技。
但他自己也隱藏了大部分的實力,因此倒也並不慌亂。
只是若要施展真正的力量,眼下這個借來的身份,就難免要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