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內訌

  老族長怒不可惡的抖露著每個人的粗鄙不堪的醜行、惡行,密閉的空間裡,他的聲音如撞鐘一般鼓盪,震的所有人的耳朵都莫明的難受,空氣反而變的愈發的沉悶甚至黏稠。

  大家忽然都沉默了,沒有人再辯解和勸慰,無形中形成了一股奇怪的氛圍,就如密閉容器中的猛油在不斷的被灼烤,看似清澈如水、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涌動,兇險異常。

  聲音嘎然而止,老族長似乎也罵累了,扶著桌沿在大口的喘氣,而兩名站著的年輕後生也神色緊張,渾身的肌肉鼓脹,做好了隨時爆發的準備,他們全權負責老族長的安全,深知坐著的這些傢伙有多少能耐,又有多麼可怕,但作為『天鎮衛』的後人,世代追隨張家,骨子裡的血性一脈相傳,可以害怕,但絕不膽怯。

  這些『天鎮衛』正是當年仝圖帶來的二百三十名士兵中的一部分,總計三十六名,屬於當年清皇室內衛,多數為鑲黃旗子弟,不但身份尊崇,而且百里挑一,各個身手不凡,幾乎全都立過戰功,被劃撥仝圖後,只有一個使命,輔佐仝圖及後人永駐靖邊。

  仝圖駐屯後,發生過數次譁變,正是依仗這三十六名『天鎮衛』才屢屢轉危為安,當年新城堡遇襲,若不是『天鎮衛』殊死搏殺,他一家老小早都翹辮子了,隨著時光流逝,『天鎮衛』也損失過半,戰死十七名,因叛逃被處決一名,失蹤一名,還有兩名病故,仝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尚存十五名。

  這十五名『天鎮衛』追隨著張家起伏輾轉,一同南遷,到如今後人也有近千人了,逐漸形成了一套不成文的規矩,每家每代人必出男丁補充『天鎮衛』,補齊最初的三十六人為止,繼續履行使命,與張家互為依託,休戚相關,但有一條,『天鎮衛』只聽從張家族長的命令,從仝圖開始,沒有例外。

  所以,『天鎮衛』是族長手中直接掌握的一支強悍而可怕的力量,張家歷代都有桀驁不馴之輩,如果想挑戰族長,首先就要掂量一下『天鎮衛』,就連當年的最為兇悍的張子熗都輕易不敢招惹這些人,當然,此人志不在此,最後還是跑去當道士了。

  別看只有兩名年輕人在場,但張家這些宗親的家主們還是不敢小覷他們,現場已經有著極高溫度的猛火油最終也燒不起來,老族長自然是有底氣的,除了『天鎮衛』,他本人亦是心狠手辣,殺伐果決之人,在張家整體勢力中也不可小視,所以,想打嘴炮、過乾癮,那就讓他過唄,眾人都是這樣的想法,油溫自然也就降了下來。

  老族長何嘗看不出來這些人的嘴臉,因為所謂使命和血緣關係而粘連在一起的張家最終如他所說,貌似長盛不衰,到如今已經是個龐然大物,但每個分支都有yù wàng極強、野心勃勃且貪婪無度的傢伙,瞞著宗族做些見不得光、蠅營狗苟的爛事,其實已經千瘡百孔,可只要不踩著底線,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

  但這次想要矇混過去,老族長是絕不會答應的,事實證明,正是以前的縱容和不管不問才讓這些傢伙狗膽包天,所謂家族的使命,他們早已不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他必須收回象徵家族地位的鐵牌信物,以及被守護的秘密的指引扳指。

  「我累了,到此為止。」老族長疲倦的抬起頭,目光中忽然就有一些恍惚,「記住,三日之內,東西交到我的書房,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角門大開,老族長快步離場,但步伐其實要比進來的時候凝重、滯澀,兩名『天鎮衛』則虎視眈眈的看著眾人,直到老人穿過了後進的庭院,他們才一前一後離開。

  大屋裡短暫的沉默後,那位黑瘦的眯眼老者站起了身,「各位,耽誤些時間,老當家誤會頗深,怕是老糊塗了,這般強人所難,不如一起商量個應對之策。」

  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立刻附和,「四哥說的是,鐵牌的流轉,向來都是憑實力爭奪,從未有過被族長收回的先例,老東西糊塗了。」

  「老族長不糊塗。」坐在左邊最上首的一名老頭髮話,「為什麼給了大伙兒三日之限?我想他還是留了緩衝的餘地。」

  「六叔好天真,老傢伙是讓所有人都交還鐵牌,跟撅樹刨根沒什麼區別,三日又能如何,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所有支脈全都砍斷,僅保留主脈一支,同樣根深葉茂,老東西處心積慮,早就打算了,各位行事不小心,被他找到了藉口而已。」眯眼睛的老者緩緩道,「家族的興衰是大浪淘沙,斷然沒有他這般獨斷專行的。依我看,三日內乾脆再開一次家族會議,地點放在祠堂,老傢伙把持大權多年,也是該讓年輕人展露頭角的時候了。」

  「這個注意好,建議凡持有鐵牌信物的各宗親,除了家主外,均可各帶一名到兩名本家後生參加家族大會,評出最優秀者,替了這老東西。」肥胖男子撫掌大笑。

  「妙的很,就以籌備先祖祭日為主旨,在祠堂召開。」

  那名被稱為六叔的老頭嚯的一下站起了身,「各位誇張了吧,似乎這樣做也沒有先例。」

  「許他老東西破例,不許我們創新?這是什麼道理?」眯眼老者立刻反唇相譏。

  「道不同,不相謀。」六叔極為乾脆的向諸位親戚一欠身,轉身快步離場,他前腳一走,旁邊一名白衣老者也站起了身,「同室操戈,何必呢?老頭子我歲數大了,坐久了就難受,告辭。」

  又有一人站起身,不打招呼,也不說話,扭頭便走,頃刻間大屋裡面就剩下了六個人,但也在張家宗族中占了大多數。

  「不如換個地方,咱們再行商量。」

  「也好,這個地方太陰森,坐著難受。」

  隨著眯眼老者的提議,眾人紛紛起身,連同那張寶根在內一下走個精光。

  隔著數十里的修武縣城裡,教官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這是一段音頻剪輯,由張家集的謝志海發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在戒備森嚴的張家族長家中按放了qiè tīng器,但無疑是一個重大收穫。

  音頻的效果很不好,斷斷續續,雜音很多,反覆聽了好多遍,才弄明白了大概的意思。

  「張家要內亂了?」權興國嘟囔。

  「鐵牌信物是什麼東西?八個人,每人都有一個玉扳指?連同張寶根弄丟的那一枚,豈不是一共九枚?」教官不敢相信,如果沒有猜錯,丟失的那一枚便是被張志強給拿走了,所謂『木根家的小子』不就是指的此人麼?

  一枚小小的白玉扳指在張志強手裡就已經鬧出了軒然大波,未料到居然還有整整八個存在?還是在不同人的手裡?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教官感到事態非常嚴重,這些人不但警覺性高,而且為了所謂寶藏都已經蠢蠢欲動,他上次在張家祠堂的收穫其實九牛一毛,張家之勢大,絕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情況還非常辣手,僅憑音頻,無法對的上來誰是誰,教官一邊有一邊的回放,試圖能找出更多的信息,但最終只分辨出來了張水根的聲音,雖然此人整個過程只說了一句話,但濃濃的鼻音還是被教官給挖了出來,但講白了,除了張家族長,還有張水根,張家的其他人,他也一個都不認得,這些人藏的太深。

  仔細分辨下,還有那個被張族長罵做陰貨的中年男子的嗓音,很特別,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人手中居然還掌握著一個組織,是什麼組織?聽上去不是什麼好鳥,『血影』麼?教官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猜想,一下子就頭大了。

  好在他們三日後要在張家祠堂再次開會,擺明了要逼宮,弄不好就會出現暴力liú xiě shì jiàn,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教官決定立刻找顧長風求援,伏牛鎮已經是鐵板一塊,必要的時候異地用警,無論找什麼藉口,也要把這些人先控制起來再說。

  事不宜遲,教官撥通了顧長風的電話,這糟老頭子去找另外一個告人,之後去跟藍翎、老冒匯合,兩天了都沒消息,什麼效率?

  教官在電話里講的十分言簡意賅,主要是把音頻文件發過去,讓老傢伙和老冒自行判斷,最後才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當然,順帶探聽一下藍翎教官的消息。

  「剛才的建議是否操之過急,請老冒和藍翎教官予以指正。」

  「指個毛線,我們已經在路上了,先不要擅自行動。」顧長風說完就掛了線,乾脆的離譜,教官的耳朵豎的再直也沒聽到任何藍翎的聲音。

  「你姥姥的顧長毛!」教官狠狠的收了電話,忽然想到如果能在張家祠堂安裝qiè tīng器和針kǒng shè xiàng頭,不用興師動眾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這個風險太大,他曾夜裡親自去過祠堂,貌似十分尋常的地方,其實防備森嚴,人家丟了東西,又經過了權興國、陶猛的事情,對方早就提高了警惕,只怕是衝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