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放的性子急,待人誠懇,親自開車送李天疇回縣城,儘管腿瘸,一點也不影響他嫻熟的駕駛技術。至於試探結果的匯報工作他是嗤之以鼻,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到達酒樓的時間是凌晨三點鐘,足足開了三個多小時。李天疇算了算距離,跟韻山的蔡家園差不多遠,而且從方向判斷,還在韻山的北部,也是在省外了,同樣的崇山峻岭,鳥不拉屎。
在路,等手機有了信號,李天疇給祝磊打了電話報平安。本不想深夜打擾他們,但仔細琢磨了一下,還是儘早消除眾人的擔心為好。
令李天疇吃驚的是大夥都集在酒樓,甚至連游士龍也抬過來了。自己失蹤了一天,怎地變化如此之大?還有好幾個人沒去睡覺,包括祝磊、小宋、彭偉華和付爾德,接到電話後一起在等著他。
幾個人都擠到了那間不大的辦公室里,小宋的眼神怪怪的,說不清楚是責怪還是擔憂,擬或是牽掛。這讓李天疇十分過意不去。
「怎麼大伙兒都搬到酒樓了?出了啥事兒?」李天疇狐疑的看著祝磊,對方的眼珠布滿了血絲,恐怕不止一宿沒睡。
「顧大夫不見了,我擔心會出問題,讓大夥暫時都搬過來住。可能有點冒險,但沒別的法子,反正酒樓是明的,大伙兒心裡更踏實些。」
李天疇一愣,前一段時間還想著給老顧弄個小門臉開個私人診所,沒想到說走走了,不免遺憾。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還是讓他很不舒服,「什麼時候的事兒?」
「你送蠶豆回來的那天下午,我擔心影響你在外面辦事,所以沒告訴你。」祝磊有些不安的看看大伙兒。
「沒關係。」李天疇沒有責怪祝磊的意思,相反他對祝磊的臨場應變能力印象深刻,此人足可以託付重任。這個『沒關係』一語雙關,也可以指老顧的離開無傷大礙,「成立裕興公司的那天起,是來去自由的宗旨,現在還是這樣。」
「另外,還有件事兒。今天午有一桌客人吃完飯結帳,偷偷包了個大禮包。被小宋發現了,我和老付商量著退回去,但對方死活不干,說是來拜山頭的,明天還來,一定要見你。」祝磊說著從懷裡掏出了個大紅信封擺在桌子,信封鼓鼓囊囊,肚皮hún yuán的都不成形了,裡面如果是百元大鈔,恐怕至少有兩三萬。
李天疇盯著這個怪異的信封,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都是些什麼人,大家有了解麼?」
「太了解了。」彭偉華在一旁笑了起來,看去十分的開心,「都是些城東的小混混頭子,原來是跟著陳斌、沈鳴放的,現在改旗易幟投靠咱裕興了。」
嗯?李天疇的表情一下子冷若冰霜,祝磊等人的臉本也有了些許笑意,但見李天疇的樣子,一下子都僵住了,唯有彭偉華仍然頗為得意。
「老祝看過了麼?裡面是什麼東西?」李天疇冷冷的問道。
「看了,都是大紅魚,三萬整。」祝磊實話實說。
「是誰讓把這錢留下來的?」李天疇的表情更加陰冷。
祝磊一看情況不妙,連忙給彭偉華使眼色,但無奈這廝實在得意的過了頭,「是我把人打發走的,但錢要留下,這也是按江湖規矩辦事兒。」
「胡鬧!」李天疇啪的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啥叫江湖規矩?我們是裕興公司,做正經生意。明天必須把錢退回去!」
眾人的心裡俱是一跳,彭偉華更是懵了,但片刻後他反應過來,啪的也一拍桌子,而且還站了起來,「人家按規矩遞拜帖,封紅包,老子得按規矩打發他們。老子做錯了麼?你跟誰耍橫?」
「大錯特錯!」李天疇也騰的一下跳了起來,「耿叔恢復成立裕興公司時候怎麼說的?遠離江湖、遠離是非,正正經經過日子。咱辛辛苦苦,好算把屁股的屎快抹乾淨了,你這算什麼?這種錢能拿麼?」
「你少他媽在這兒教訓人,叔的話老子記在心裡,不需要你提醒。但現在到處缺錢,我沒偷沒搶的怎麼不能拿?你他媽出去一回糟蹋一輛車,你當這都是白給的?今天灶的師傅嫌工資低,一口氣走掉了三個,你用腦子想過沒……」彭偉華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火氣,反正是豁出來了。雖然被祝磊強力摁住,但嘴裡兀自叫喚。
「了完了舊帳,欠新帳,你還有道理了?你是不偷不搶,但你怎麼保證那個錢是乾淨的……」李天疇氣的手發抖,卻被小宋和付爾德死死拉住。
「都聽我說一句。」祝磊猛然提高了嗓音,「今天這個事兒,是我和阿華處理的不對,至少違背了叔當初定下的規矩。但阿華沒有惡意,也沒有說立刻將這筆錢用掉,所以請當家的原諒這一回。」
「狗屁……」彭偉華極不服氣的又叫嚷起來。
「你他媽閉嘴,吃錯藥啦?當心老子削你!」祝磊也發火了,這是很少見到的。平時相處,他深藏不露,幾乎從不著急火。可一旦發起火來,誰也攔不住,連聶濤、祁寶柱也要讓他幾分,所以阿華同志立刻消停了。
李天疇忽然間冷靜了不少,剛才彭偉華有幾句話狠狠地戳傷了他,自己玩命折騰,是為了消除以前留下來的尾巴和隱患,但沒想到在對方眼裡一不值,這是他十分生氣的地方。
但從另一角度去想,李天疇也在反省,缺錢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卻不曾了解,對公司的發展和關心實在是太少了,以後大家怎麼會有信心好好幹下去,所以彭無賴在這個時候的提醒倒也很及時。
李天疇一屁股坐在椅子擺擺手,示意付爾德和小宋也坐下,「我剛才太急了;不該發火,但該說的一定要說,否則是不負責任。以前我想的不夠透,而且對酒樓的關心也太少,這是我的問題,接受批評。今天的事兒到此為止,但錢一定要退。以後類似的情況,咱們得定條規矩。」
話音剛落,彭偉華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鐵青的甩手出門了,未料到門口站了一堆人,輝、張、蠶豆、小霍和小劉都在,一個個神情木訥。好在祝磊反應快,連忙出去將眾人打發睡覺去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返回辦公室。
氣氛頗為尷尬,小宋和付爾德也起身離開去休息了。屋內只剩下了李天疇和祝磊。
「老祝,還能熬得住麼?」李天疇有很多話想說,但看著對方一臉疲態又於心不忍。
「沒關係,來根煙抽,一提神兒什麼都解決了。」祝磊呵呵一笑,「別怪阿華,他也是好心。」
李天疇搖搖頭,掏出了香菸,「沒有,只是心裡憋的慌。不過好在事情都解決的差不多了,劉昊三天內有消息。」
祝磊精神一振,「誰做的?」
「野貓,是他動手綁的劉昊。而沈鳴放的人則綁了另兩個暗樁的人,最後一起交給野貓處理了。」李天疇,「但消息的來源卻成了迷,可能是阿豪,也可能是孫拐子自己查出來的。而且……而且這麼長時間了,我擔心劉昊已經出了意外。」
祝磊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許多,其實他心裡早已隱隱約約的有了思想準備,但消息幾乎成真時,他還是十分難過。半響後才瞪著血紅的眼睛低聲道:「野貓那雜種呢?」
「在武放手裡,咱們這邊沒地方關。」李天疇實在難以回答這個問題,如果劉昊真的出了意外,以大伙兒的脾氣,不可能不嚷嚷著報仇。這是他最為擔心的地方,所以也只能單獨和祝磊說說。
「三天三天。」祝磊恨恨的點點頭。
李天疇看著對方快要噴火的雙眼,不免更為擔心。三天之後如若結果不好,那麻煩大了,他忽然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帳一點兒錢也沒有了麼?」
「還有點,再加每天的流水,還能勉強撐著。但拿不出什麼多餘的閒錢,如租房子,給廚師加工資之類的。」祝磊緩了口氣,儘管神情還是有些不自然,但談到店裡的情況,還是如數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