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郝慢慢收起了逼人的目光,一聲不吭的轉身進了院子,李天疇略一猶豫,也跟著進去並隨手帶鐵門。 見老郝已經坐在了院子裡的青石條,正在褲兜了掏東西,看樣子像是在找香菸。
李天疇緊走幾步,掏出兜里的香菸遞了去,老郝將眼珠子向一翻,也不客氣,一伸手抓了過來,李天疇給他火,自己也點燃了一支。
噴雲吐霧,兩人似乎拉近了一點距離。老郝的菸癮很大,幾口下去,火頭燃完了半支,他咳嗽一聲,張了張嘴,「什麼時候的事兒?」
李天疇一抬頭,隨即明白了問話的意思,看來老郝已經猜到了大概,所以也不再羅嗦,直說了,「一周前,我們離開的那天。」
「人埋在哪兒?」老郝的大眼珠子又瞪了起來。
「說來慚愧,沒……沒來得及搶回叔的遺體。」李天疇避開了老郝的目光,但必須實話實說。
老郝沒再吭聲,猛吸了兩口手的香菸,菸頭迅速燃到了菸蒂的根部,李天疇觀察著老郝的情緒,又忙給他續了一支。
「什麼人下的手?」老郝的語氣平靜下來,但語調卻冷酷了許多。
「張志強。」這其實是李天疇最擔心的問題,如實相告,可能會害了老郝。張志強極難對付,這是他親身體會的;但隱瞞不說也不好,一是沒道理,二也無法取得老郝的信任。權衡之下,還是照直說吧,以老郝這樣的歲數和閱歷,應該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斷,不會是二桿子。
「張志強是個什麼人?」老郝瞪著個眼睛苦苦回憶,似乎壓根沒聽說過這號人。這倒讓李天疇意外,但突然間明白這個神秘的老郝應該隱居的較早,不問世事太久,自然是不太清楚現在的江湖人物。甚至海叔也沒有跟他透露過任何事情。
李天疇想了一會兒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bǎng jià了耿叔。」有意試探一下老郝對其他人的熟知程度。
「什麼耿叔?耿老五麼?」老郝果然認識,而且從口氣感覺還算是老相識。「草,我早說過,跟著他折騰遲早完蛋,是不聽。」
後半句話讓李天疇再次意外,看來老郝和耿叔以前的關係不是很融洽,而且還曾勸過魏大海不要跟著耿叔。這一輩恩恩怨怨的事情他不太清楚,也沒有權利過問,但忽然想起了河灘邊的秦老頭,心暗自猜測難道他們會有什麼淵源麼?
「吔,咋不說話?你小子啞巴啦?」老郝似乎挺不耐煩。
「你認識耿叔?」李天疇明知故問,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
「切。」老郝不屑一顧,彈飛了手的菸頭,突然沒有了談話的興致,「難得你小子跑一躺,耿老五的那幫小崽子沒幾個懂事兒的。你呢,也別臭美,回去吧。」
老郝對耿叔的意見不小,連彭偉華等人都捎帶了,但聽去對自己的評價還行。李天疇沒有馬離開,不願意輕易放過機會,他再遞一支煙,「郝叔,問個事兒。東石村的馬家你清楚嗎?」
沒想到老郝一把推開了李天疇的手,「什麼馬家狗家?老子住這兒誰都不搭理。趕緊走,走,走。」老郝的心情很差,若不是看在李天疇辛苦跑來的份,早張口罵人了。
這個架勢,李天疇也不好再賴著,雖然目的沒達成,但也不算白來,至少盡到了通知義務。但他的前腳剛邁出大門,聞聽身後一聲大喝,「站住。」
李天疇詫異的轉過身,不明所以。
見老郝撓著腦袋,似乎有些不好開口,磨蹭了片刻之後,他衝著李天疇招手道:「那什麼,你叫啥?回來,回來。老子腦子不好使,剛才有事兒忘記問了,過來,聽見沒?」
李天疇想笑,這傢伙顛三倒四,也不能跟他太著急,於是返身回來,「郝叔還有什麼問題?」
「你們那天去的sz市是個啥地方?」老郝不好意思,但又拉下臉皮補充了一句,「老實回答,別指望跟我談條件。」
李天疇點點頭,「不會,全憑郝叔自願。那個地方叫福臨山莊,挺大的別墅,現在去沒有意義了,應該被警察封了。」
老郝點點頭,自言自語道,「福臨山莊,張子強?草泥馬的,老子要不把你操扁了,老子讓你操……」
「郝叔,要沒其他的事兒,我先走了。」李天疇看著老郝時而發狠,時而迷茫,心裡有些後悔,不知道將這些消息告訴他是福是禍,但事已至此沒有辦法,即便你不說,他也會去查,倒不如直說了好。看來再呆下去並無意義,於是告辭。
「等等。」老郝忽然清醒過來,「你剛才說的是哪個馬家?」
李天疇苦笑,這個老郝真是難以捉摸,一會兒一個想法,要慢慢適應,「是村間路口靠西頭的,他家人都住到縣城了,好像雇了個遠方親戚在看家。
「你想查啥?」老郝又問。
「馬家的背景,具體說跟誰交往,特別是跟孫拐子有沒有往來。還有,是個月有戶張姓人家租住在馬宅,是誰介紹的?」李天疇思索著,索性一古腦的將問題都拋了出來。
「神經啊,你乾脆去查戶口。」老郝不耐煩的擺擺手,「得了,你明天下午再來。我試試,不成不能怨我。走了,走了。」
「那謝謝郝叔。」
「走了,走了……」老郝拍拍屁股轉身直接進屋了。
走出老郝家,李天疇並沒有立即離開東石村,而是去馬宅探查了一番。正如他所料,大院裡早空無一人,連那條愛叫的大黃狗也不見了蹤影。
當時自己從二樓逃跑時撞壞的窗戶還是那個樣子,一地的玻璃碴子沒有被打掃過的痕跡,說明這個宅子自從回出事後,再也沒有人住過。
離開東石村,李天疇直接趕到酒樓和大家匯合。由於距下午約會的時間還早,他索性脫下外套幫忙。酒樓開工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集體勞動,但驚的發現自己只能打打下手。
酒樓的裝潢已經到了後期,整個布局看去也有了大模樣。讓李天疇感嘆不已的是大家的能耐,良子以木工見長,祝磊充當水電工,真是不可小視。目前人妖正帶著大夥刷漆,亦是十分的專業。
從圖紙設計到材料購買,從施工開始再到人員分配,哪一樣都不容易,祝磊卻安排的井井有條。李天疇只是在最初的大方向和祝磊討論過,施工展開以後的細節從未怎麼操心過,現在不得不信服耿叔的話,祝磊是個人才。
彭偉華已經將舊日的大師傅們都找了回來,小宋正在負責招聘服務員,一切都井然有序。李天疇晃蕩了半天反而像個多餘的,這是所謂的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吧。處在所謂當家人的位置,或許儘可能的為大家創造好的環境才是最重要的。
午和大家簡短的聚餐,稍事休息後,李天疇便來到了玉皇賓館。聽名字土了吧唧,但這裡卻是福山縣最好的賓館,沒有之一。完全式的建築風格,氣派的廣場居然豎著四根華表,古色古香的飛檐、門廊,金光閃閃的琉璃瓦,遠遠看著顯大氣。
這次神秘的約會,李天疇並不感到危險和緊張,雖然猜不透對方是誰,但潛意識裡覺得此人並無惡意,而且選在這樣一個賓館見面,頗顯善意和磊落。
李天疇戴了墨鏡來到大廳,正想向服務人員講明來意,卻見一名身著淡藍色襯衫的高大青年從大堂的休息區走了過來,徑直到了李天疇面前並很有禮貌的點點頭,「請問是李先生吧?」
這倒是事,對方竟然認得自己?但李天疇一點也不怵,大大方方的點頭道,「我姓李,906號的客人約我見面。」
「請跟我來。」高大青年伸開左手並側身,面子是十分尊重了。
李天疇昂首先行,眼角的餘光卻觀察著這名青年男子。體格健壯,身肌肉的線條勻稱,步幅輕緩而不失穩重,特別是綿綿悠長的呼吸,基本可以判斷對方是一名訓練有素的搏擊高手。
昨日祝磊遇到的恐怕是此人,只是他描述的煞氣李天疇卻並未體會到,恐怕也是見慣不怪了。到了906室門口,高大青年搶在李天疇前面示意稍等,然手伸手輕聲叩門。
房門打開,一名同樣著裝的青年人出現在面前,雖然個子小點,但雙目間英氣逼人,看起來是高大青年的同伴。李天疇的心裡犯了嘀咕,這倆人似乎都是保鏢保衛的角色,正主兒是誰?會有這麼大的譜。
「先生請的客人到了。」
「請進。」房間內的青年同樣很有禮貌,並且側身拉大了房門。李天疇也不客氣,點點頭邁步而入,而那名高大青年卻並沒有隨著進來。
這是一個豪華的套房,屋內的陳設華麗但不失古樸,一名滿頭白髮的老者剛從裡面的套間走出,下打量了一眼李天疇,開口道,「老頭子我冒昧了,敢問是李天疇先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