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騎虎難下

  只見那船長緊握婦人的手,雙目微閉,口念念有詞。一陣微風吹來,顎下三縷山羊鬍須隨風輕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仿若霎那間已然飛升仙界。眾人都十分安靜的站立一旁,等待大師從仙界歸來。

  如此折騰了好一會兒,李天疇卻站的有些不耐煩了。突然,船長雙目圓睜,額頭青筋暴漲,發聲大喝道,「兀那妖人!為何掠我治下子民?膽大包天,還不速速跪下從實招來?」這一嗓子把圍觀的眾人嚇得不輕,翁的一聲向兩旁散開。

  被抓著手的老婦人也嚇得臉色發綠,無奈動彈不得。再看那船長,猛地從椅子旁邊抽出一把桃木小劍,迅速鬆開了婦人的手,起身跨步朝正前方虛空一劈,「看你往哪裡逃?」

  桃木劍在空忽然頓住,因為劍尖的下方是李天疇的腦袋,真劈下去雖然不至於傷人,但畢竟不太好。船長有點尷尬,本以為大耍威風,圍觀的人怎麼著也得向後退退,但眼前這位和他一樣戴著蛤蟆鏡的鄉下人卻紋絲不動。

  尼瑪的,大煞風景,哪兒來這麼個土鱉破壞劇情?算了,動作雖然不夠瀟灑完美,也只得湊合了,老子也是為了餬口,犯不著惹事。瞅著眼前這個傢伙是個死心眼,還是不碰為妙。船長故意長嘆一聲,收回了桃木劍,返身坐到了椅子。

  「大師,怎麼說?」老婦人急切的詢問。

  「哎,差那麼點,被那妖人逃了。」船長說著,還故意看了一眼李天疇,栽贓陷害的意味明顯。果然,此言一出,眾人皆對李天疇怒目而視。

  「啊?那怎麼辦?」婦人著急的大喊,「還請大師儘快想想辦法。」

  「無妨。」船長用手指很小心的捋著他的山羊鬍子,「妖人既已逃走,被掠走的鄉民自然無恙。只是路程遙遠,還需要你們家人自行去解救。」

  「那是,那是。求大師指點我具體方位和地址。」婦人聞聽家人無恙,更加著急,前一把抓住了船長的胳膊。

  船長卻突然神情緊張,感覺山羊鬍子要掉了,另一隻手連忙捂住下顎,假裝疼痛,暗地裡卻將沾著的鬍子使勁兒壓了壓。

  老婦人發覺自己失態,連忙放開了船長,「對不起呀,大師,我剛才太著急了。」

  船長卻用手捂著下顎,嗯嗯啊啊的不說話,老婦人一尋思,立刻會意,連忙從衣兜里掏出了一百元錢恭恭敬敬的放在一旁的香案。「大師,求你儘快指點迷津。」

  船長見有現金入帳,立刻放下手開始掐掐算算,又陷入了雙目微閉的狀態。只是一會兒功夫便睜開了眼睛,「此去正西方四十里,定有收穫。」

  婦rén dà喜,連聲感謝,差叩頭謝恩了。船長含笑點頭,卻迅速拿起那百元大鈔塞入口袋。

  李天疇終於忍不住了,前一把揪住了船長的手,硬生生的將那百元大鈔又取了出來,冷笑道,「招搖撞騙,心太黑了點吧?」

  船長勃然變色,騰地一下站起了身,下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二貨,感覺十分的眼熟,只是隔著雙重墨鏡看不太真切,一時想不起來是誰,於是一本正經道:「這位居士,我沒招惹你吧?因何要詆毀與我?」

  李天疇哈哈一笑,「卓絕大師?聽起來夠唬人的,你敢說你沒騙人?王仲。」最後兩個字聲音極低,只有船長才能聽得見。

  船長果然一愣,再看李天疇的臉,不禁失聲道:「你……」

  「哎,小伙子。你搗什麼亂?我慕名而來求這位大師指點迷津,管你什麼事兒?」一旁的老婦人不爽了,一把拉開了李天疇。

  船長已經認出了李天疇,但顯然不會輕易放過已經要到手的錢,借著著老婦人的話,他冷哼了兩聲,抖了抖髒兮兮的道袍,一副厭惡的樣子。

  哎呀,我草擬大爺的,這小子幾天不見,脾氣見長啦。李天疇心下大怒,正要發火,沒想到旁邊一位壯漢站出來幫腔,「小子,你是不是眼紅了?這位卓絕大師是真正的高人,我家小子考學全靠大師的指點和賜福,你可別無賴好人。」

  「是,我媽腿的毛病也是喝了大師的符水才痊癒的……」又一位抱打不平者站了出來。李天疇一下子頭懵了,這是怎麼回事兒?這小子難不成真的求道成仙了?絕無可能,恐怕這廝時來運轉,蒙對了幾回敢妄稱大師,李天疇搖了搖腦袋,立刻清醒過來,哪能輕易被這傢伙給唬住。

  但又能如何,幫腔的人越來越多,李天疇一下子變得騎虎難下。而船長則乘機將百元大鈔又放回了口袋,然後笑眯眯的向眾人擺了擺手,頗有氣勢。「呵呵,感謝諸位。清者自清,想我卓絕一身本領,只為天下蒼生求些福祉,豈是欺世盜名之輩?這位居士無端毀我清白是何居心?」

  李天疇這回被氣著了,牙齒咬的嘎嘣響,目光也變得十分兇狠,正在洋洋自得的船長見狀心裡打鼓,這貨可不能氣狠了,否則吃不了兜著走。他立馬又換作一副十分誠懇的態度,「修道之人慎起噪念,這位居士想來也是了江湖騙子的當才口出妄言,不過倒是與貧道有些緣份,居士可願意借一步與貧道相敘?」

  看著船長擠眉弄眼,李天疇強忍心頭怒火沒有吭聲。這廝得了便宜還賣乖,而且還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幫他說話,李天疇想發火也發不出來。

  「呵呵,諸位,今天到這裡了,都散了吧。」船長煞有介事的開始收拾行頭。

  等眾人散去,船長突然變了一副嘴臉,伸手抓住李天疇,「哥吔,這段日子跑哪兒去啦?想死我了。」

  李天疇差點背過氣去,但在鬧市也不好教訓他,只得低聲道,「這裡不方便說話,你現在住哪兒?還是王婆那兒嗎?」

  船長搖搖頭,「換了個地方,離這兒不遠。那個死老婆子一天到晚催債,我得躲著她。」

  李天疇想起來船長還欠著王婆的房租,自己曾經當過保人,但最終沒有兌現承諾,心裡著實過意不去。這個錢一定要還,不能言而無信,李天疇搖頭嘆了口氣。

  船長很快收拾好了行頭,二人一前一後的擠出了夜市。李天疇跟著船長七拐八拐的走了不遠的距離,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胡同,在一所小平房前停了下來。船長扭頭望望,見四下無人,便迅速掏出鑰匙開門,跟做賊一樣。

  小平房只有不到十平米,一張床,一張桌子再加一點破爛將屋子擠得滿滿當當,小屋裡還散發著一股很怪的臭味。李天疇皺皺眉頭,知道船長一個人混,什麼也不講究。

  「哥,快說說,你這些日子都忙啥去了?」船長脫下了他的道士袍子,很麻利的掏出了香菸遞給了李天疇。

  李天疇點著了煙,「和車行的朋友去了趟外地,惹官司了,反正一句兩句的說不清楚。有時間再慢慢跟你聊,你先幫我保密。你這兒再擠一個人貌似不方便啊。」

  船長一拍胸脯,「當然方便,你睡床,我打地鋪,妥妥的。」

  「呵呵,我住時間不長,是來看看兄弟們過得咋樣。紅毛現在在哪兒?」李天疇不置可否,心裡實在關心紅毛眾人。

  沒想到船長仰天嘆了口氣,「兄弟們都不咋地,紅毛一心要報仇,被一個自稱是他叔的人拎到碼頭當苦力去了,我去看過一回,真不是人幹的活兒,媽的,曬得跟個黑炭似的。」船長說著搖搖頭。

  李天疇了解那個所謂紅毛的叔叔應該是耿叔的人,這樣做倒是用心良苦,省得紅毛為報仇而惹事生非,走不歸路。「其他人呢?」他很鬱悶的吸了口煙。

  「阿九他們更慘了,他和德普找了一家吧打工,沒想到被老闆黑了工錢。兩人不服氣找老闆要,結果被打了,阿九在家裡坐著吃閒飯,德普回老家了,我再沒見過。」船長恨恨的嘮叨著,「臭蟲別提了,現在是咱城村拾垃圾的司令。這些我都沒敢跟紅毛說。」

  李天疇聽了心裡難過,良久都沒有說話。

  「哥,你看我這樣的是不是混得最好的?沒給你丟人吧?」船長見李天疇的煙快抽完了,又嘛溜的遞了一支。

  李天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其他人到還過得去,你最丟人。」

  「吔,又埋汰我?好不容易見個面咋不說些好的呢。」船長連呼冤枉。

  「人家雖然日子難過,但不害人、不蒙人。你說說你,成天騙人家錢,連老太太也不放過,我能說你好嗎?」李天疇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哥,還是那句話,我這門學問你雖然看不,但的的確確是造福於蒼生的,師傅說我已經登堂入室了,咋會騙人呢?」船長一本正經,底氣也壯了許多,跟以前挨罵的反應不可同日而語。

  「得了,我不跟你扯這些,反正以後少騙人。明天帶我去看看紅毛他們。」李天疇心情不好,倒不是因為船長的偉大事業鬧心,而是眾兄弟如此境況,他委實難受。

  一夜無話,船長破天荒的起了大早,搞來一些平時捨不得吃的早餐,李天疇也不客氣,二人唏哩呼嚕的很快吃完。

  「先去找阿九,另外,告訴我是哪一家吧黑了阿九。」李天疇現在的心境和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話語透出一股冷冷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