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投案…

  李飛要找包星,中山警方挑頭,把包星曾經經常進出的、李飛可能會去的地方都監控了起來。

  下午的時候在已經破產的星銳醫療公司附近曾發現體貌特徵跟李飛很像的可疑身影,但是最後竟然還是給跟丟了。

  滿中山追這個從星銳醫療附近跑走的人的時候,警方都沒想到,李飛竟然殺了個回馬槍——

  「那個星銳醫療啊,在我們這裡曾經有名得很,但是公司效益好啦,老闆就吸毒,有把好好的產業敗光了,人也沒了,可惜了,聽說都是被他小舅子給折騰的……」夜班計程車司機絮絮叨叨地跟後排的乘客聊天,越臨近前面那如今影影綽綽如同鬼樓似的破產公司,他就越不能理解,「哎,小伙子你去那裡幹什麼啊?」

  李飛戴著帽子搖搖頭,他始終環抱著手臂靠在后座里,地方到了,他給錢下車,動作之間手放下來,司機看見了他方才一直壓在交疊手臂下面的衣服胸口上有血跡。

  大半夜的,司機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傍晚的時候他收到了公司發下來的通知,大概內容是市公安局正在抓一個什麼逃犯,通報各計程車公司和計程車協會協助提供線索,一有發現立即匯報,通知上還帶了一張「通緝犯」的照片……

  司機其實已經記不得那張照片上的人長什麼樣子了,通緝犯什麼的,也沒往心裡去,但這會兒看見大半夜衣服染血不去醫院反而來荒樓的乘客,他就把心裡那根弦給拎了起來——

  不行不行!這可不能姑息著當看不見。司機緊張又謹慎地盯著李飛走遠一點,拿起電話,悄悄撥了一通110……

  李飛腦子夠用,很多技巧是李維民親自教出來的,在禁毒大隊裡不光身手數得著,偵查能力也特別強。所以相對的,他的反偵查能力也很強……

  警方的套路他太了解了,所以算準了他白天在醫藥公司附近露臉,警察就不會想到他半夜還會過來,但是身上的血跡實在是沒辦法,他偷偷躲在公共衛生間裡給傷口重新包紮做了緊急處理,但就這麼一身衣服,染了血也沒辦法,還得穿,總不能在大街上裸奔。

  他一路順著星銳醫療已經雜草叢生的大院翻進去,打開吱吱呀呀生鏽的大門,順著樓梯摸上了樓。

  被執行破產,公司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搬空了,空噹噹的大樓里破桌椅板凳跟亂七八糟的紙張一起躺在地上,李飛從所有文件箱都被搬走的財務室一無所獲地出來,想了想,還是不死心地又摸索著上了一層,找到了那間掛著「總經理辦公室」牌子的房間。

  可惜,還是什麼都沒有。

  正轉身要走之際,卻被後面突然伸過來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鎖住了咽喉……

  霎時間李飛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本能地抓住勒著自己脖子的那條胳膊躬身就要把人掀翻,但那條手臂鐵鉗似的牢不可破,僵持中,卻倏地放開了他。

  李飛捂著脖子猝然轉身,喘著粗氣驚魂未定之際,卻對上了李維民那雙歐式雙眼皮兒下帶著笑意的眼睛……

  李飛梗著脖子,差點把自己給噎死。

  「我這要有一把刀,你現在已經被割喉了。」李維民也不管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的李飛,逕自扶起兩把椅子,才對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你覺得警察絕對想不到你會殺個回馬槍,所以又轉回來了,對不對?」

  打死李飛也沒想到李維民會在這裡守株待兔……被獵人抓了個正著的兔子緩了緩神,悶不吭聲地走到李維民身邊,坐下的時候,渾身的防備都卸掉了。

  半晌後,他直愣愣地說:「宋楊死了。」

  「我知道。」

  「是被我的槍打死的。」

  「我知道。」

  「一切都是假的。」

  「我知道,所以你想找到包星洗清你自己。」

  偌大的辦公室實在太空了,周圍也太安靜,他們不大的說話聲在裡面都帶著淺淺的迴響,李飛的聲音是那種「反正事已至此我豁出去了」的冷靜,李維民依舊沉和,李飛每一次說完,他回答的每一句「我知道」,都充滿毫不猶豫的篤信。

  李飛築起銅牆鐵壁的冷硬偽裝在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下慢慢皸裂,那種被所有人背叛,被信任的人設計的難過又填滿心頭,他攥了攥拳頭,低下頭,對李維民的說法算是默認了。

  李維民看了他一眼,「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是針對你的,形勢對你極為不利。」

  李飛冷哼一聲,就這麼兩天,他骨子裡的野性全都被激出來,聲音里透著不屑,「我不怕。」

  李維民沉默半晌,語氣更沉地告訴他:「我是這次抓捕行動的指揮。」

  一瞬壓抑而尷尬的沉默,李飛咬著嘴唇磨磨牙,「讓我走,我能找出真相。」

  「讓你走?出去你就會死。」李維民不動聲色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激動的、規勸的情緒,不再冷靜的語氣是長輩對親近疼愛的小輩說話時才有的語重心長,「小飛,有人想讓你死。宋楊已經死了,放你出去,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李飛梗著脖子,「我不怕死。」

  「你不怕死,我相信。但如果你死了,可能正中有些人的下懷,宋楊也就白死了。」

  李飛抬頭,嘴唇嚅動,說不出話來。

  「單槍匹馬是最簡單的選擇,但是未必是最佳選擇,你有責任還所有人一個清白,而不僅僅是你自己。」

  「我知道誰有問題,」頹敗的總經理辦公室里,李飛的聲音漾開回音,很倔強,「我不想回去接受他們的訊問。」

  李維民忽然不著邊際地問他:「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出去踢球,別人冤枉你砸了人家的玻璃,堵在門口來告狀,我是怎麼做的?」

  李飛靜默半晌,聲音發悶,「您讓我自己去證明。」

  李維民笑了笑,「你找到砸了玻璃的那個孩子,約好一起去給人家賠禮道歉。」

  李飛皺眉,「這不一樣。」

  「道理一樣。」

  李飛忽然抬頭,臉上帶著不掩飾的探究,仿佛急於確定李維民的態度,「您認為我該回去?」

  「從小到大,我沒有強迫你做過任何事情,這次也不會。」出乎意料的,李維民卻並不著急或者激動,他還是那平和的樣子,說出的話卻讓李飛心裡逐漸回暖,「我不會強迫你,如果你不願意,我今天甚至不會抓你回去,但是你自己要想明白,到底要怎麼做。你這麼聰明,我相信你很快會想清楚,像從前一樣,我把選擇的權力留給你。」

  他說著,頓了頓,盯著李飛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像個玩世不恭的老頑童,爽朗地笑起來,「只要你問心無愧,我挺你。」

  這幾乎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了,李飛低著頭沉默了許久,再抬頭的時候,眼睛已經紅了,「我有一個條件。」

  他聲音里藏著些拼命壓抑的哽咽,李維民卻並不說破,「你說。」

  李飛倔強而堅定的眼睛看著他,「除你之外,我不回答任何人的問題。」

  夜光下,李維民鄭重頷首,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站了起來……

  李飛知道他回去會面對什麼,向他自己說的,羈押也好,審訊也好,他都不怕,他怕的是頭頂著被人栽贓下來的黑鍋,怕的是被所有人誤解的犯罪,怕的是宋楊大仇不能報,幕後黑手永遠逍遙法外。

  不過李維民在他身後,連這些他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