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拯救不了甘願赴死的人。
深海里的游魚，終將埋葬於深海。
尹朝怔愣著，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尹哥尹哥！莫南他怎麼了！」
剛睜開眼睛，白語帶著哭腔的喊聲便傳入他耳中。
尹朝揉揉發脹的太陽穴，看向那邊躺著的人。
「沒……沒氣了……」唐詩試探鼻息的手滯在半空。
白語趕緊撲過去，邊哭邊按壓莫南胸腔。
「你別死莫南，你別死……」
沒有人制止她，大家都安靜的看著她做無用功。
副本世界，從來都是一個殘酷的，草菅人命的世界。
尹朝站起來，站到白語身邊。
他將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白語，他說他終將贖罪。」
這句話像是按下了暫停開關，白語停下了動作，掩面哭泣。
「我知道，我知道他活的很艱難，我知道的，我只是，我只是捨不得……」
尹朝輕輕嗯了一聲。
眼看著白語情緒好了一些，他打開房間門，外面已經是一片虛無一樣的漆黑。
唐詩追在他身後，「你要一個人去殺罐男？不用我們幫忙嗎？」
尹朝沒有回頭，邊向前走邊說，「不用，一人足矣。」
他有安娜和風訪楓，況且風訪楓身份特殊，尹朝不想別人看見他，在現實世界多生事端。
身後的木門逐漸被黑暗吞噬，嘻嘻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你為什麼不殺了她！嘻嘻，你為什麼不殺了她！」
罐男尖銳的聲音迴蕩在黑暗中，仿佛身處地獄。
尹朝拿出萬民傘，召喚出安娜和風訪楓。
「噫吁嚱！危乎高哉……」
風訪楓搖著腦袋背書，乍一進入黑暗，破防大叫，「我去！我早讀呢！」
安娜將面前的手機屏幕按滅，像看傻子一樣盯著來迴轉圈，嘴裡還不停說著完了完了的風訪楓。
尹朝扶額，想打，但是怕打了降智。
他點燃長杆燈，發布命令，「速戰速決。」
罐男從黑暗裡竄出，但是在長杆燈的庇護下他根本傷害不了尹朝。
手握鐮刀的風訪楓像是利劍出鞘，鐮刀削掉罐男頭上土褐色的陶罐，露出裡面腐爛的頭顱來。
「我去真噁心啊什麼東西！比公共廁所的馬桶蓋子還噁心！」
風訪楓嫌棄吐槽。
不出意外收穫了罐男百分百的仇恨值。
守在屋內的幾人看著逐漸被黑暗吞噬的木屋心裡打鼓。
殺死罐男這項任務只能算是副本的附加題，只要識破罐男的詭計並且出了夢境，這個副本就算完結。
有玩家已經退出副本，等在原地的只有白語、唐詩和那名壯漢。
「副本空間在坍塌，我們時間所剩不多了。」唐詩聚精會神地看著面前一點點擴大的黑暗。
壯漢也捏了一把汗，「這老弟，不會出不來吧，要不我們出去等？」
白語搖頭，「你們先出去吧，我在這等等，我有分寸的。」
兩人沒有說話，默契的沒有動。
就在這時，黑暗中亮起一抹紅光。
尹朝舉著燈台，身後跟著撐傘的安娜。
像是自地獄中走來，跳躍的燭火、絕色的容顏，組成了一幅畫。
「尹哥！」白語激動道。
尹朝微微頷首，三人便放心的出了副本。
黑暗中，他聽見由利的聲音。
謝謝您。
她說。
如同老僧人所說，罐男代表的，是純粹的惡。
他來自地獄，食腐物。
是一個能夠控制人心的惡魔。
老僧人拆穿他的偽裝，他便報復他脫水而死。
他在由利身邊蟄伏，利用她愛著由齊的心讓她捨不得殺死自己。
他最大的敗筆，是在一個母親面前殺死她的孩子。
尹朝耳邊傳來系統的聲音。
【滴滴，夢，完結。】
【玩家尹朝，等級28
生命值11200＋1000，體力值11160＋1000，精神力100，智力96，獲得道具：好夢鈴鐺（A級）。】
【恭喜您，親愛的新神大人，完成考驗！！！】
尹朝眼皮猛跳，他義正言辭。
「系統，我希望你是一個剛正不阿的統，不是阿諛奉承的狗。」
【……】
【大人您說的有道理，我這就拿小本本記下來^v^】
看來是改不回來了，尹朝心想。
回到現實世界後，白氏公會為莫南準備了一場葬禮。
死在副本里的人沒有屍體，他們留下的只有存在於人們腦海中的記憶。
尹朝穿上黑色西裝，前往葬禮。
白語選的地點在海邊，她說她希望莫南下輩子不再那麼痛苦，像是海里無憂無慮的游魚。
尹朝笑笑，沒有回答。
來的人大多是白氏公會的，就連一向不著調的白談也來了。
他將頭髮挽在胸前，用一朵鑽石百合夾住發尾，西裝外面披著一件黑色風衣。
尹朝看見他站在人群里，沉默不語著。
像是比任何人都來的沉重。
「你和他熟嗎？」
一道女聲在他身後響起。
尹朝轉身，見是月影。
他微微點頭當做打招呼，然後回答，「不熟，一面之緣，但是關於他的傳聞倒是聽過蠻多。」
「傳聞？」月影笑起來打趣道，「是不是不務正業不靠譜之類的傳聞？」
尹朝沒有回話，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繼續閒談。
沒等他回答剛才的問題，月影率先說話。
「他並不是這樣，我想你也聽說過，剛開始的副本是無序的，而我的第一個副本，是一個S級的副本……
我們在危險的熱帶雨林里大逃殺，即使不被鬼怪殺死，也可能會死在蛇蟲鼠蟻手中。
是白談救了我……」
月影的語氣帶著她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溫和。
「我至今還記得，在其餘玩家狼狽逃生的時候，依舊那麼在意外貌的他。
以至於在一眾野人中格外耀眼。」
一陣風吹起她耳邊髮絲，月影將它撩在耳後。
「尹朝，你知道嗎，我喜歡白談。
我喜歡他這件事，像是在演繹一場成功的啞劇。
我假裝看不見，餘光卻千萬遍掃向他。
我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
她的目光落在遠方的海岸線上，像是釋懷一般，輕聲道。
「我在前不久得到了一個新的預言。」
「是一條關於白談的預言。」
「不信愛之人，終將因愛而死。」
「你知道嗎，我的愛，可能會害死他。」
「我喜歡他，可是我們的未來……沒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