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交換，我會殺掉罐男。」尹朝說。
他語調平緩，像是陳述一個事實。
鈴鐺被小男孩輕輕搖晃，清脆的鈴音落入幾人耳中。
像是置身在春日暖陽下的草坪。
微風帶著淡淡的，青草和泥土混雜的清香，陽光明媚，但不刺眼。
尹朝眼前閃過一片白茫茫，像是老舊電視機信號不好時出現的雪花屏幕。
滋滋的電流聲清晰的仿佛就在耳邊。
慢慢的，視野逐漸擴大。
他看見位於角落的那台電視機。
黃昏時分的光線昏暗，一個小男孩孤零零的蹲坐在電視前。
屏幕上並沒有放映內容，只是一片雪花。
屋外傳來時不時的爭吵聲，還有摔碎東西的嘩啦聲。
交織在逼仄的空間內，讓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這應該是某個玩家的夢境，尹朝想。
他走近男孩，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和他蹲坐在一起。
這裡的黃昏好像永遠不會結束，門外的爭吵也不會結束。
不知蹲了多長時間，男孩轉頭，看向身旁的怪人。
「你是誰？」他問。
尹朝目光落在一閃一閃的屏幕上，一動也沒動，只是嘴巴微張，「玩家尹朝。」
「玩家，是什麼？」男孩不理解。
「是一款遊戲，通過了生，通不過死。」
男孩被嚇到，辯駁，「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遊戲，我只玩過超級馬里奧，死了遊戲會重來。」
尹朝沒有玩過，他笑的很柔和，「是嗎，這裡死了可不會重來哦。」
「那你會死嗎？」男孩眼裡滿是擔憂的看著尹朝。
他搖搖頭，輕飄飄道，「我不會，但你再不離開這裡，死的只會是你。」
男孩原本的擔憂轉換成了恐懼，他瞪著眼睛，被嚇成了雕像。
屋外的爭吵聲越來越大，像是故意要將人堵在這間屋子。
尹朝站起身，看向面前的電視機。
思索半天，又開始翻看自己儲物空間裡的道具，傘、燈台、綢緞、傳聲筒……
好吧，沒有一個是能用來搞破壞的。
他在房間裡巡視一圈，在男孩疑惑的眼神中找出一副羽毛球拍。
「你要幹嘛？」男孩問。
尹朝笑著，一腳踹倒了電視機，他拿起球拍，將房間裡能砸的東西都砸碎了。
「你幹嘛！」男孩的語氣從疑惑變為了驚訝。
尹朝擺擺手，「砸東西啊，不明顯嗎？」
男孩被氣的語無倫次，「這裡，這裡是我家！你砸我家的東西！」
「我知道啊，憑什麼門外的人能砸你不能砸。」
他說完這句話，門外的吵鬧聲忽然不見。
它們像是伏在門前，聽著房間裡的動靜。
一個怪異的女聲響起，「小勇啊，你在房間裡幹嘛？別被我發現你搞亂了房間！」
男孩顫抖起來，又蹲回了之前的角落。
尹朝嘆口氣，走到門前，拿起球拍猛砸向門。
劇烈的拍打聲下，門外的聲音消失的一乾二淨。
「還不懂嗎？這是你的夢，外面是你的心魔，你越害怕，它們就會越發強大，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現在，長大了。」
長大了這三個字像是一劑強心針。
男孩抬起頭，詢問，「真的嗎？這真的是我的夢？」
「當然。」
尹朝回。
窗戶外的太陽漸漸升起，一道道光線穿透厚厚的窗簾，射進屋內。
男孩接過尹朝遞來的球拍，他放肆的笑著，將屋內一切東西砸的稀碎。
一片狼藉後，兩人喘著氣將視線落在那扇門上。
尹朝握上手把，輕輕將門擰開。
除了空蕩蕩的客廳，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男孩鬆了一口氣，笑起來，提著球拍走出房間。
副本內，一名叫做王勇的玩家在夢中笑醒，他周圍已經有幾個醒來的同伴。
「你醒啦！是誰叫醒你的？」
那名同伴問他。
王勇摳摳頭，「是一個叫尹朝的小伙。」
「啊，你運氣真好，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幸運者！」
「我運氣也不差，我是白語叫醒的。」
他們交談著，原本兇險詭異的副本也變得有朝氣起來。
第二個夢境。
尹朝進入了一幅畫。
到處都是濃重的油彩，花葉顛倒的植物搖晃著，嘰嘰喳喳私語著。
它們葉莖上的眼睛咕嚕嚕轉動，好奇地盯著闖入它們世界的來人。
走了一圈，沒發現活人，全是抽象的動植物。
尹朝有些心煩了。
他站在花葉前，高喊，「誰做的夢！再不出來我燒了這！」
花葉像是聽懂了尹朝的話，發出吚吚嗚嗚刺耳的尖叫聲。
它們掙扎著逃跑，卻永遠也跑不出畫框。
尹朝做勢拿出燭台，這時，一朵半人高的，花蕊中長著密密麻麻眼珠子的花朵跳了出來。
「你找不到她的。」
它用尖銳的，像是變聲器一樣的童聲說著。
害怕尹朝不懂，花朵又補充，「她已經和夢境融為一體了，血液里流淌著五彩的顏料，我們就是她，她就是我們。」
哦，原來是這樣。
尹朝想起由齊說的，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他沒再說什麼，自己出了夢境。
第三個夢。
是一個空間。
四周都是白牆，只有中間有一道鐵門，那上面有一個探視的窗子。
尹朝低頭，看見自己縮小版的身體。
這裡……是他的夢境？
可他記憶里沒有這一段。
唯一一次相似的，還是在霧山療養院裡那間特殊病房內。
他當時的似曾相識，難道是自己深層的記憶？
「實驗品001號，一切正常。」
窗外傳來一個冷漠的男聲，例行公事一般匯報著。
尹朝開始頭痛起來，那種撕裂一般，像是煙花在腦海中炸開的感覺……
「001號實驗品是我們啟動計劃以來最為失敗的案例……」
「001號普通的像是一個體弱多病的人類……」
「銷毀吧，丟給002號吃掉……」
「警報警報！002號開始狂躁！請求銷毀！請求銷毀！」
「不對，我們錯了，001號，是最完美的實驗品……」
那些伴隨著消毒水的記憶片段一點點湧入，就在快要噴發時，戛然而止。
尹朝來到了第四個夢境。
那是充滿硝煙的戰場，四處都是屍體，卻又出奇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