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利在孕婦身上感受到了,像是腐爛屍體一般的死氣。
龐大、濃厚,仿佛面對著死去的怨靈。
這是她這麼多年以來,如此直觀地見識到,鬼的存在。
由利被嚇得渾身緊繃,一動不敢動。
反觀女人丈夫。
他熟練的按住妻子,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由利太太,因為我夫人懷第一胎時受到過打擊,她時不時情緒很不穩定。」
由利搖搖頭,努力控制著自己面部表情。
「我理解,先生,您能跟我出來嗎,我有些事需要您的幫助。」
儘管放任發瘋的妻子一個人獨處很危險,男人還是跟著由利進了一間隱蔽的小屋。
屋裡擺滿了牌位,還有許多奇怪的,散發出令人不太舒服氣息的道具。
「先生,我想沒人能比您清楚太太現在的狀況。」
由利跪坐在牌位前開門見山道。
男人謹慎的朝後觀望,似乎是在戒備屋外那人。
由利轉頭,看穿了他的舉動。
「放心吧先生,這裡有很多法器,是整個木屋最為安全的地方。」
聽見這話,男人才像是卸下盔甲。
他癱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渙散。
「我太太她……有問題……」
「我和太太是青梅竹馬,年少時就私定終身,我很愛她,她是這個世界上最賢惠最溫柔的女人……
三年前,太太懷上了我們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
我也會成為別人的父親,這樣的想法,讓我既緊張又害怕,但更多的是對於未出世孩子的喜愛和對太太的喜愛。
直到那年夏天,一名僧人來到我們門前討水喝。
我太太一向善良,她為僧人端上清涼的水解渴。
僧人卻指著她肚子說,你肚子裡懷著一個惡魔。
太太氣極了,她將端給僧人的水灑在了地上,將他趕了出去。
沒想到第二天,那個老僧人死在了我家門口。
他死相很奇怪,渾身皸裂,尤其是嘴唇,鼻腔和嘴部出血,眼球深陷……
有人說,他是被渴死的。
可是他昨天才來我們家討水喝,分明當時老僧人還很健康,人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像是半月沒喝水那樣的死相呢?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男人搖著頭,有些神經質的重複著這不可能。
由利沒有打斷他,靜靜等他繼續講下去。
整理好情緒後,他薅著自己本就稀疏的頭髮將頭埋進膝蓋。
「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太太就像變了一個人。
她經常將一些小動物的屍體藏進陶罐里,有時候是小貓、有時候是小鳥……
直到屍體腐爛生蛆發出惡臭被我找到。
我問她為什麼這麼做,她說……那些屍體很好看……她好像看見了自己最終的樣子……
我實在不能理解,我把太太送進了醫院。
到了醫院後,太太開始口吐黑水。
醫生從她喉嚨里夾出一根羽毛,羽毛根部還連著一些肉塊。
她吃了……她吃了那些罐子裡的……」
男人似乎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捂住嘴差點嘔吐出來。
「那些腐爛的肉類還帶著數不盡的蛆蟲卵、蛆蟲、細菌和寄生蟲。
我們的第一個孩子還是沒能保住。
之後,她慢慢恢復了正常。
她好像遺失了當時的記憶,醫生說,或許是僧人的死帶給了她刺激,畢竟她是僧人最後一個見到的人。
我依舊很愛她,她是一個很合格的妻子,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
我們馬上有了第二個孩子。
便是現在這胎。
我本來以為已經過去那麼久,她已經好了。
可是前段時間,我還是在地板下發現了密封著的,儲存著各種小動物屍體的陶罐……
我開始害怕起來,仿佛朝夕相處的人一直都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一般。
於是我悄悄將陶罐復原。
深夜裡,她醒來了,一動不動站在我的床頭,我假裝自己睡得很熟。
任由她冰涼的,帶著腐臭味的唾液滴在我臉上。
她沒站多久,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出了房間。
我悄悄跟著,看見她掏出那些密封的陶罐。
陶罐打開那瞬間,腐爛的惡臭味填滿了整個屋子。
她嘴裡發出滿足的笑聲,伸出手從罐子裡撈出化成黑水的屍體狼吞虎咽吃著,仿佛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妻子陶罐里腐爛的屍塊……」
男人崩潰的哭起來,卻又不敢大聲,怕驚動屋外的人,一直壓抑著。
由利聽完,心裡也直打鼓。
這樣的事情她處理過很多,可是這個男人的妻子,她身上的氣息。
是令她也恐懼的。
猶豫間,屋外傳來女人痛苦的嗚咽。
男人雖說害怕,卻也第一個衝出門去。
由利緊緊跟上,看見女人躺在一片血泊里。
她肚子前的衣服被劃爛,冒著熱氣的腸子漏了一地。
女人崩潰的撿起自己腸子,尖叫著昏死過去。
緊接著,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木屋。
她劃開了自己的肚子,取出裡面尚未足月的嬰兒。
男人抱著自己妻子,崩潰大哭。
最後,他找了塊布,將妻子的屍體簡單包裹起來。
由利抱起了孩子,她問,「這個孩子呢?先生,您打算怎麼處理這個孩子?」
男人心情很低落。
他看了一眼小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求求您了,這個孩子就交給您處理吧,隨便您是將他賣了或是埋了,我已經……我已經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由利沒有為難男人,點頭答應了。
當天晚上,由利拿上一把鏟子,背上背著用布包起來的嬰兒。
她準備將嬰兒埋在院子後的那棵樹下。
因為她發現,那些死氣,並非女人身上散發。
而是從這個嬰兒身上發出。
剛走出屋子,天空就開始落下大雨。
分明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由利望著天皺眉。
計劃著等天晴再去埋掉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