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個問題。
尹朝都沒有。
「那你比我幸運多了。」莫南說。
「人類……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對自己的弱點了如指掌。
國家被捲入戰亂那年,我加入了軍隊,猶如每一個懷有愛國之心的青年一般熱血沸騰。
但是戰爭遠遠比我想像中的要殘酷許多。
在戰場上遇見無家可歸的老人小孩,一點也不稀奇。
他們瘦弱、無助,是毫無攻擊性的弱勢群體,卻能在你轉身那一刻,朝你不設防的後背和脖子亮出鋒利的爪牙。」
「沒有人願意為了多餘的善良付出生命的代價。」
「於是我們只要看見了,就會選擇殺死,瘦小的孩童奄奄一息倒在身前,蜷縮著,虛弱的像是一隻剛出生的小兔子……
我下不去手……我真的下不去手……
可這是戰爭啊……我總有一天會死在那些殘留的仁慈里。」
「我開始麻痹自己,我總得活下去,我還有家人。
讓自己活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或是變態,難道不比背負著愧疚和痛苦活的輕鬆嗎?
我總是這樣告誡自己。
後來戰爭結束,我回到了久違的家。
可是殺戮對我來說像是上癮的精神藥物,我開始分不清這究竟是我的保護色還是真的……是我狂熱的追求……」
莫南情緒有些激動,停頓幾秒恢復往日的平靜後他接著講了下去。
「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拿起斧頭,砍下了我媽媽的頭顱。
鮮血的刺激讓我腎上腺素飆升。
我像是對付那些兇惡的敵人,一刀一刀砍著……
直到夜晚結束,我從滿是碎肉的地板上醒來。
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人,用那樣殘忍的手法。
比這更可怕的是,我很興奮,一邊哭著一邊笑著。
我已經不認識,現在的我。
於是我逃離了家鄉,在每次意識不清醒時,用一把早已鈍掉的小刀一遍又一遍劃開手腕。
皮開肉綻的痛感讓我短暫得到滿足。
但是……如果哪一天,我將不能在自己身上得到足夠的快感。
我會變成一頭野獸,撕碎目之所及的活物。」
他極其認真的盯著尹朝雙眼,一字一句道,「我能感受到,我已經離此不遠……這個副本,我需要你的幫助。
尹朝,在我發狂的時候請你殺了我。
就當是為了白語的安危。」
莫南的自述像是剖開自己傷口,讓尹朝看見血淋淋的內里。
他答應了。
他說,「或許,我很快就會親手殺人,但我不希望有那麼一天。」
莫南笑著,優雅彎腰,「我比您更加希望。」
進入副本那天,白語見到尹朝很驚喜。
「尹哥!你不是說你不來嗎?」
「改變主意了。」尹朝朝她眨眨眼。
這次沒有出現高等級副本,最高的只是一個A級副本。
名字叫做——「我做了一個夢」。
尹朝等人將手放上屏幕,三人都按照計劃的進入了那個A級副本。
【滴,歡迎進入A級副本,夢。】
【玩家只有一個任務:做夢,醒來。】
【最後,切記,不可違背鬼怪的意志。】
【祝您好運。】
真是特別的任務,尹朝心想。
陷入黑暗後,尹朝聽見有一個小男孩在小聲說話。
「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我住在一棟木屋,木屋裡時而人聲鼎沸,時而寂靜無聲。」
「我的媽媽是一名驅鬼師。」
「有一天,木屋裡來了幾位奇怪的客人……」
小男孩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像是躲在某處,顫抖著自言自語。
視線恢復後,尹朝發現,自己是在一間木屋內。
他身邊除了熟悉的莫南和白語外,還有幾個不認識的玩家。
等到大家全都睜眼,又到了熟悉的自我介紹環節。
期間,一個年紀不大的新人小姑娘尖叫著想要逃離木屋。
最後被其餘人勸了下來。
尹朝趁著這段時間觀察四周環境。
一共有十名玩家,大家擠在一間狹小的木屋內,外面下著暴雨,屋內沒有任何家具,正中央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
輪到他時,尹朝簡單介紹,「大家好,我叫尹朝。」
似乎有人認出他來,驚呼出幸運者這個名號。
一道閃電落下,木屋門被打開。
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穿著奇怪服飾的中年婦女,她微躬著腰,低頭問。
「你們就是今天來的客人?」
沒有人回答,大家都害怕出錯。
婦女梳著奇怪髮髻的頭顱抬起,毫無生氣的目光掃視了一遍整個屋子。
仿佛那些無人所在角落,也站滿了她所謂的客人。
「請跟我來吧。」
婦女露出謙恭的笑容,在昏暗燭火的映照下,顯得十分詭異。
玩家們面面相覷,都在等著別人先跟上去。
尹朝他們站在最後面,怎麼也輪不到他們先走。
於是一個打著唇釘的女生先跟上婦女。
屋外是一條掛著燈籠的廊道,大雨傾盆,地面被打濕了大半。
一行人排成一條長列,最前面是那個奇怪的婦女。
穿過廊道,是一間更大的屋子,也是木地板。
婦女站在門口,等著所有人進去。
直到最後一名玩家踏進門,婦女猛地將門上鎖。
所有人被她這忽然的動作一震。
「您這是幹嘛,為什麼鎖門?」
之前那個哭著要跑出木屋的新人女孩提問。
說完後她明顯後悔了,驚恐的往人群後鑽。
但婦女的眼珠子卻一直盯著她動,她回答,「若是放跑了它,這單生意,可就黃了。」
「它,是誰?」捕捉到關鍵字眼的尹朝發問。
女人捂嘴笑笑,「你們才是客人,你們不應該比我還要清楚嗎?」
說完這句話,女人走到屋子盡頭,打開另外一扇門,裡面有很多關上的房間。
她恭敬道,「今晚不早了,客人們先休息吧。」
大家沒有多問,跟隨NPC的指令行動。
尹朝站在最後面,在所有玩家走進房間之後仍然停留在原地。
白語悄聲問,「怎麼了尹哥,你發現什麼了?」
尹朝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地板。
木質的地板上,是凌亂的,沾水的腳印。
「腳印?」白語皺眉,低頭看向自己的腳。
雖然中途過廊道時踩過雨水,但是已經乾的差不多了,不會是那樣像是落水之人留下的濕透的腳印。
「這裡好詭異,這麼大的房間卻沒有一個家具,好詭異啊……」
白語全身起著雞皮疙瘩,心中的恐懼被不斷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