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令駭死天子

  第99章 一令駭死天子

  時如流水,去時無蹤。

  轉眼之間,丘處機一人一鐧三軍陣中,獨斬金兀朮之事已經過去了小半年。

  隨著時間的拉長,丘處機本人也神隱無蹤,關於這件事的始末雖於民間越傳越玄,但可信度卻在不斷的降低。

  許多自以為聰明者,更願意相信,丘處機是用了暗殺的手段,偷襲殺死金兀朮,是當代的荊軻、專儲似的人物,而不是傳聞中的三軍陣前,強斬酋首。

  這也是各國權貴階層,有意引導下的結果。

  很多事情,你越是否認,人們便越是相信。

  相反你如果推波助瀾,將這件事的過程和結果捧的更高,說的更加的玄乎,很多人反而便不信了。

  如前宋穆桂英掛帥大破天門陣,民間把降龍木傳的神之又神,幾言大陣能破,靠的全是這神木,卻是將穆桂英本人的運籌帷幄,以及戰場應變,抹殺了大半。

  至於那些,你說什麼,他們都信的人。

  這類人總是最容易被裹挾與帶跑偏,只要沒有領頭羊,他們毫無威脅可言。

  至於為什麼要淡化丘處機的威懾力,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權貴吃人,是他們存在的『天性』,但如今出現了一個丘處機,他們也害怕真的有人被欺負慘了,繞開重重阻礙去終南山喊冤。

  要真把那位活閻王激出來,可不就是要了老命了?

  確實,丘處機只有一個人,不可能真的監察天下,除非他有分身術,否則也不可能真的去剷除所有荼毒鄉里之人。

  但他卻並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同門,有門徒,針對一些小地方的豪強勢力為非作歹,一些學成了武藝的全真教弟子出馬便能辦好。

  倘若這種懲處與監察,逐漸成為了一種大家默認的規則,那全真教的地位,將凌駕於江湖與朝堂之上,成為另一極。

  再放長遠一點看,如果一切順著丘處機的心意發展,多年以後全真教的掌教,何嘗不會成為東方的教皇?

  真有遠見卓識之人,肯定不會縱容這一切的發生。

  那麼削減丘處機的真實影響力,也便成為了所有權貴的默契。

  ······

  臨安城外,靈隱寺前,冷泉亭中,趙構正帶著一百多號大內高手和左右伺候的太監、宮女,在微服私訪。

  轉眼又至初冬時節,山中空氣清冷,一些早放的寒梅,也已經綻放花蕊,點綴在山間,顯出幾分俏色。

  趙構將畫紙鋪在石桌上,正在佝身作畫。

  幾筆描繪之間,那股流淌於山川之間的氣韻,便已然先拓印紙上。

  只是又畫了幾筆之後,趙構站起身來,捋了捋鬍子,突然有些索然無味。

  卻是覺得飛來峰的景象雖也算漂亮,但比之北國山河來,總少了幾分壯闊之感。

  「可惜!可惜!」趙構沒來由的湧起一股惆悵。

  倒是與後主李煜對上了腦電波,頗有幾分『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感慨。

  當然,他也只是感慨。

  恰在此時,突然聽到山中有一行者,遠遠而來,邊走邊歌:「叢薄深林兮,人上栗。嶔岑碕礒兮,碅磳磈硊。樹輪相糾兮,林木茷骫。青莎雜樹兮,薠草靃靡。白鹿麏麚兮,或騰或倚。」

  歌聲悠遠,雖不算很動聽,但放在此間此景,卻讓趙構心緒大為開闊。

  便對身旁的太監吩咐道:「去!把那位隱士給朕請來,朕要同他一道飲酒。」

  太監立馬便去了。

  不多時,那位行者便挑著一擔還沾著露氣的柴火走來,遠遠見到趙構,便先咦了一聲,然後才道:「難怪今早老漢便一直覺得心中悸動,原來是要會見昔日故友。」

  一旁的太監立馬呵斥:「你是何人,也敢胡亂言語。」

  那行者卻哈哈笑道:「當年天宮闕,我掌七寶琉璃燈,他管山河多寶印,皆侍奉於天君身前,既是同僚,也是故友,今日再見,感慨頗多。」

  這話居然是將自己與趙構放到平起平坐的位置,看起來好像與當年林靈素忽悠宋徽宗的手法類似,但其實還是有一些差別的。

  「哦?不知其中有甚說法?」趙構倒也不惱,而是細問下去。

  那行者便道:「我雖掌管七寶琉璃燈,但心思偶雜,壞了燈芯,這才被貶下凡來。而你卻是天生的富貴,該享這世間一切榮華,來人間走一遭,便是天君對你多年辛苦的獎賞。」

  這話卻是說到了趙構的心坎里。

  他老子宋徽宗趙佶貪圖享樂,寵幸奸佞壞了朝綱,以至於大半山河淪陷,為金人所掌。

  故而南遷定都臨安之後,趙構雖時常也有出格之舉,但亦常會有朝臣站出來直言面刺,甚至以徽宗之事暗以警告,弄得他煩悶不已。

  如今這行者卻說,他的富貴與榮華是天生的,是天君送他的一場享樂。

  這便讓他心中有了一些依託。

  說穿了,就是為那一點點的負罪感,找一個理由。

  就像很多朋友洗完腳,心裡有負罪感,就會找藉口,覺得自己是在接濟貧苦女孩,解決她們的生活問題。

  那些父賭母病弟讀書這樣的話術,都是有需求才有市場。

  「你為何還記得天上之事,朕···我卻什麼都不記得了?」趙構心中歡喜,卻是對行者繼續問。

  他知道眼前這個老漢在說謊,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有人願意說謊哄他開心,他為什麼不欣然接受?

  老漢果然是有備而來,便將天上之事娓娓道來,只說的是天花亂墜一般,倒是漸漸惹得那趙構心馳神往,近幾日的煩悶與心愁,此刻都在這故事裡消散了不少。

  正說著話,突然一騎飛快而來,遠遠被『暗中』守衛的大內高手攔下。

  「官家!官家!不···不好啦!」那騎士遠遠便高喊,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惶恐。

  趙構淡淡揮手,俯瞰下方:「何事如此驚慌?」

  那騎士張了張嘴,最後一咬牙,從懷裡捧出一物,然後高高的舉過頭頂,生怕被遷怒。

  此來送信之前,他們一眾禁軍便先抽過了生死簽。

  他不幸中籤,上官許諾給他家裡送三千兩銀子,他才冒死前來送此物。

  「就在兩個時辰以前,此物突然出現在宮門之上,入宮門兩寸,若非有宮人細看,只怕還未發現。」

  趙構眼神其實不算多好,所以第一時間還沒看清那騎士手捧之物為何。

  只等又走近幾步,正吩咐太監去將那東西取來,卻見太監還未將東西接到手裡,便是尖銳驚叫一聲,然後整個的癱軟在地上,居然就這麼嚇尿了。

  趙構立刻心道不妙,下意識的轉身要逃,卻收住腳步。

  此刻再細看,那騎士手裡捧著的,不正是他近小半年來時常出現的夢魘之物?

  戮天令!

  居然是這般招瘟的鬼玩意。

  趙構心中打顫,嘴上卻問:「只有此物?可有旁的?」

  他還是心存僥倖,就像上一次,丘處機強闖皇宮大內,也只是抓走了秦檜,並未對他出手。

  這一次或許也是類似。

  這一令牌不是給他的,而是給旁人。

  趙構的視線,掃過身邊隨行的一些人。

  這些人大多紛紛避讓開視線,不敢與之接觸。

  趙構心中一惱怒。

  都是些無君無父之輩。

  「並···並未看見!只有此令!」騎士說道。

  趙構聞言,心中一陣輕鬆,只有令牌還好···只有令牌還好啊!

  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然而就在趙構的身後,那老漢卻突然說道:「原來如此,多謝你點化提醒,原來今日是我該回天宮的日子了。」

  「見令而亡,見令而亡!哈哈哈!」

  老漢大笑三聲,然後身體突然僵硬,然後直挺挺的倒地。

  不過片刻,身體便化作了一道青煙,開始往上升騰,直入雲霄,轉眼不見。

  只有一地的粗布麻衣,繼續留在原地,述說著此前卻有一人,在此站立。

  趙構絲毫沒有覺得歡喜,反而心中一陣發顫。

  先前老漢講過的那些話,快速的在他腦中流淌而過。

  「見令而亡!」

  「難道今日便是我歸天之時?」

  「我的榮華富貴,就到此為止了?」念頭一起,心中大為驚亂。

  天宮如何,他不知曉,眼下的富貴,他卻絕不願意放手。

  只是突然感覺喉嚨中有異物作梗一般,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整個人都在不斷的哆嗦,猶如突發了羊癲瘋。

  四周的隨行人員們,全都大亂起來。

  這一亂便是大約一柱香的時間。

  此刻趙構的臉都發青了,人也不再動彈,僵硬的躺在那裡,好似死了有好幾天。

  同行的太醫手才搭在趙構的手腕上,便大驚失色,然後重重的磕頭在地。

  「官家···官家駕崩啦!」

  臨安城裡,註定要亂上好些時候了。

  這與回到終南山沒有多久的丘處機有關,卻又可以說無關。

  只是這一令出終南,人未見,便收走了宋朝天子之命,定是會傳遍天下,為他的傳奇再添諸多神話色彩。

  「趙構死了,但以此時宋廷的局勢,換個皇帝也沒有什麼意義,哪怕是宋太祖重生,也難挽大廈將傾。」

  「金人早有興兵之意,此時宋廷內必然亂上一陣,他們絕不會放過機會。」

  「龍氣激發,已成飛龍在天之局,我也該北上再斬一位天子,讓這群龍無首,再由師父帶著中原義軍,重新起勢,攻占中原諸地,收復舊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