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從不需有皇帝
趙構駕崩的消息,是在四天之後傳回終南山的。
而帶回這個消息的人,就是丘處機新收的弟子喬元子。
那個趙構偶然遇到的行者,當然便是喬元子假扮。
獲悉了趙構的死訊之後,丘處機便去尋師父王重陽商量之後的事情。
哪怕丘處機已經有了一攬子計劃,但想要實行,還得有王重陽的鼎力支持。
當然,現在起兵抗金,要比早先容易多了。
許多北方的豪門大族,都將子弟送到了終南山學藝,既是為了學得丘處機那驚世駭俗的武學,同時也意味著,他們願意再與全真教結盟,為全真教的抗金事業提供錢糧甚至是兵源上的幫助。
金人威風已解,恢復漢家山河的曙光已顯。
那些有野心的豪門大族,未必沒有想過『借雞生蛋』。
「師父,趙構死了,宋廷內部即將混亂,金人絕不會錯過這次機會,而咱們的起事時機,也便來了。」丘處機找到王重陽後,直接開門見山。
王重陽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再次確認了趙構的死亡。
他認真的看著丘處機,最終沒有問他是怎麼做的。
「你的意思是聯宋,還是···?」
「宋廷是靠不住的!」丘處機果斷說道。
「這個朝廷已經爛透了,整個宋廷五品以上的官員全砍了,然後再選一個所謂的明君出來,也未必能把它從泥潭裡拉出來。」
丘處機從未想過扶持宋廷。
這樣的事情,岳元帥已經做過一次了,而事實證明,岳元帥選錯了。
既然沒有想著扶持,那就不要讓它們拖後腿,添麻煩。
啟動當初闖入皇宮大內時,在趙構身上留下的陰手,便是第一步。
只有宋廷內部出了亂子,金人才會下定決心,依照金兀朮的計劃對南方用兵。
而等到金人內部空虛,全真教也便好藉機起勢。
至於占領了中原之後,是先割據一方,還是橫掃天下,是建國稱帝,還是另做它想,其實都沒有那麼複雜。
只要去做,一切最終都會水落石出。
何況,誰說這天下,一定就得有個皇帝在上面管著?
哪怕是生產力不夠,不足以支撐更先進、更具備包容性的制度,除開君主制的玩法,還是有很多其它的玩法。
更何況,自丘處機破開前路始,這方世界的情況,便已經發生了變化。
當個體的力量,可以幾乎完全無視群體的時候,權力的結構,本身就會隨之而改變。
就像在風雲的世界裡,皇權約等於無,所謂的武林霸主,即有著相當於皇帝的權威。
而武林霸主的權威,又不僅僅來自於其麾下的勢力,更來自於其本身絕對的武力。
「你想自己當皇帝?」王重陽對丘處機問道,這是他在聽完了丘處機的一番話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
當然王重陽對此,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或者抗拒。
事實上,他也一直在苦惱,抗金的最終目的。
抵抗金人的入侵與傷害,這是他起兵的初衷,但如果真的達成了這個願望,接下來往哪走,他始終很迷茫。
如果丘處機願意接下來後面的重擔,他不僅不會生氣,反而會很欣喜。
畢竟丘處機是他最看重的弟子,同時也是他理想和抱負的繼承者。
丘處機直接反問:「我們為什麼要有一個皇帝?」
「以血緣傳遞權力,這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歷朝歷代,開國君主大抵都是賢明的,但越往後走,越是昏聵,中興之主少之,往往都是以昏庸居多。」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挑選合適的人做國家的管理者,而我們始終只握有監察和挑選管理者的權利?」
王重陽被丘處機這個想法給驚住了。
「你要恢復上古的禪讓制?」
「為什麼不可以?世人皆說堯舜之君,古之聖王,咱們為何不能重返上古?」丘處機的神情很坦然,他對掌握複雜而又繁瑣的俗世權柄沒有什麼欲望。
當可以看到更多、更高、更遠的風景時,便很難被那些普通的庸俗的東西,遮住視野。
「那你又如何保證,掌握著監察權利的我們,不會變成另一種制度上的皇帝?」王重陽腦中思緒紛雜,雖然說還未起事,便討論坐江山之後的事情,好像有點遠。
但這還真是必須的。
因為有綱領的隊伍,和沒有綱領的隊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戰鬥力。
有了方向,才能上下一心,朝一處使力,無論是受利益驅使,還是受責任而驅使的人,都能從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並為之付出一切。
反之,大家的方向都很模糊,定位也很迷茫。
打起來的時候,十分的戰鬥力只能發揮出三分,根本經不住硬戰,幹什麼都很難取得大成功。
「所以還是師父您的教條定的好,咱們全真教禁慾,禁止嫁娶。」
「咱們可以規定,凡嫁娶者皆為俗家弟子,俗家弟子只管俗務,監察之權卻是不能沾手。」
「同時掌握著最大監管權和這權利的繼任者,必須檢查是否存在暗中的血緣關聯,如若存在,則雙人廢除權利,趕出全真教。」
其實丘處機更想說:「師父,我不會死,只要我不死,這份最終的監察大權,始終都在我手裡握著,不讓它失控。」
只是這種話,聽起來太輕佻,不像是幹大事的樣子。
畢竟空口白牙的,你也沒活一千年,誰信你真的長生不死?
王重陽聞言,開始深刻的思考,丘處機的這套定義,究竟有沒有可行性。
事實上,權力的轉換無論如何定義,它都必然存在一個頂峰。
阻止最頂峰的權力,被盲目、愚頑、癲狂之人掌控,便是保證一個國家有生命力的重要手段。
康麻子搞九龍奪嫡,用自個兒子養蠱,也算是煞費苦心,算是選出了合格的繼承人,但他還是圈定的範圍太小,後來的繼任者不可能都這麼搞,所以很快也就糜爛下去。
如果沒有了血緣的束縛,哪怕是最後的競選依舊被限定在一個小圈子裡,最終能坐上最高位的那個人,也九成九不會是一個庸人,至少保證了下限。
「好!你的想法我了解了。」
「我們談一下具體的起事細節。」
王重陽默認了丘處機的提議,並準備積極配合。
······
寂靜了小半年的天下,再次轟動。
這一次,當然是因為丘道人一令出終南,宋天子當場嚇死當場。
這件事太具有戲劇性了。
以至於那些推波助瀾,把丘處機往『神話』方面引導的無稽謠言,此刻反而像是有了某種證明一般。
就像大家都以為你玩假的,沒想到你來真的那種感覺。
對於丘處機的『戮天令』,各國皇帝都算是忌憚到了極點。
這回不僅僅是西遼和西夏願意給丘處機封號了。
吐蕃甚至是金國,都派出了使者趕往終南山,其中金國使者甚至還帶來了將終南山送給全真教的文書,以及想要聘請丘處機為金國國師的旨意。
同一時間,金人計劃已久的南下入侵,再次發動。
金兀朮雖死,但他留下的布置卻還在。
金國皇帝再恐慌、再害怕丘處機,也攔不住金兵和金人貴族們想要南下放馬的野望。
金國雖強,卻並不是一個高度集權的國家。
它和很多遊牧民族國家一樣,近乎所有的凝聚力,都來源於征服與劫掠,當這種情況被停止,也就是這個國家與民族開始衰落的開始。
所以金國的皇帝可以死,可以換。
但金人的鐵蹄與刀鋒,不可能真的停下。
那是兩條線。
還沒有等金國的使者抵達終南山,終南山的一塊令牌,先一步到了上京城中,引起了金國朝野上下的動盪不安。
第三塊戮天令出現了,就釘在金國皇宮的大門上。
金國皇帝當然不會就這樣被嚇死。
但他卻惶惶不可終日,不僅僅更大力度的收刮各方高手前來護衛,同時也將大量的士兵,以及攻城器械轉入上京城中,準備將整個城打造的鐵板一塊。
很多通往皇宮的必經要道下,還埋上了大量的火藥。
如果丘處機踩上去,就會立刻引爆。
哪怕威力遠比不上黑火藥,但火藥的爆炸力,依舊不容小覷。
上京城裡,一片的風聲鶴唳。
守城的士兵,看每一個進城的人,都像是潛行而來的丘處機。
而此刻的丘處機,卻還在終南山上沒有出發。
「師兄,那個歐陽鋒一直吵著鬧著要見你,還說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郝大通大早尋到丘處機,向他傳遞了一個消息。
丘處機聞言,還沒有多在意。
歐陽鋒目前殺了可惜,放了噁心,先關著的好。
說不定關著、關著,就不需要了,也就能痛快的一刀了結。
「他要我提醒你,一切都錯了。」郝大通補充了一句。
丘處機皺眉:「他還說了什麼?」
「嗯···還有,你和我不一樣。」
「我知道你不是丘處機···這樣的瘋話。」
「師兄!我覺得他是瘋了,其實可以不理他。」
「我來傳話,也是覺得,要不你廢了他的武功,然後放他下山去算了,總算也是相識一場···。」郝大通充分的表現出了一個武林萌新的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