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沖天殺氣透長安
彭三響雖然是一個殺金人、罵金狗、偶爾劫富濟貧的好漢,但他是有正經金國身份的。
所以作為點子王,也作為一眾好漢之中,很少具備正經金國身份的人之一,他帶領著圍繞他為中心組建的十人小隊,先一步進了長安城。
這座古老的都城,在歷經了歲月的滄桑之後,已經褪去了昔日的浮華。
金人攻破這裡的時候,城中原本的地主和士族,要麼早就搬遷隨著宋廷一道南渡,要麼則是被金人屠戮,如今在這座古都中占據更多財富和地位的,顯然是金人。
正因為如此,這原本很能代表漢人文明的古都,如今看來多了很多異域氣息。
長長的運奴隊伍,時而便會穿過長街,揮舞的藤鞭,抽打著空氣與奴隸們的皮膚,卻也抽打在一些低頭不敢去看的漢人心頭。
那些奴隸,也是他們的同胞。
金人里的貴族們,對漢人奴隸的消耗是龐大的,因此在中原大地上,有著很多金人捕奴隊伍,而金兵為這些隊伍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可恨的金狗,早晚殺光他們。」隊伍里一名來自鐵劍派的年輕少俠恨恨的說道。
彭三響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裴東靈!你說話小心一些,這裡可不比別處,到處都是耳目。」
「怕什麼!大不了衝殺一場。」年輕少俠很是不忿,掙扎著讓嘴巴脫困,繼續說道。
彭三響看著周圍也一臉認同的幾名江湖同道,立刻感受到了肩膀上的責任之沉重。
幸好!他們要做的事情,並不是奪取城門口的控制權,打開城門,亦或者去攻破糧倉,而是負責踩點,等到起事之後,去各處金人貴族的府邸放火,以及提前在城中散布謠言。
事成之後,也幫忙運送糧草和財貨。
這樣的任務,同時有四五個小隊在執行,哪怕是有一部分出了問題,也能保證順利的推進。
謠言就和地里的韭菜一樣,是可以快速生長的,特別是當它有了適合發育的溫床。
所以,當長安城裡的金人將領哈慈,聽到關於丘處機即將北上,去刺殺重病中的都元帥時,他的反應首先是不相信,但隨著收到的消息越來越多,他的心裡也有了一些想法。
有時候,真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態度。
他承認,他想賭一波。
反正,如今他對於周邊一應區域,還是有剿匪權的,率領一部分士兵去終南山下做做樣子,根本就不算事。
即使是被監軍告狀,那也是好事。
他的『忠心』如果沒有人往上捅,那怎麼才能讓都元帥知道?
至於都元帥病重,這是一艘註定要沉的爛船?
就是因為快沉了,才要趕快搭乘上去,啃食最後的利益。
只要獲得了好處之後,再合適的契機跳反便好,中原山河金國皇帝想要坐穩,總是需要很多、很多人幫忙維護的,連投降的宋人,金國皇帝都能委以重任,何況是他這般的金人將領?
越想心中越是火熱的哈慈,徹底的下定了決心。
得到長安城三分之二的守軍已經出城往終南山而來的消息,丘處機都為這件事的『輕易』而感到詫異。
為了調出一部分長安城裡的守軍,他準備了不止一招。
不曾想,他才剛剛出招,對手就直接順著來了,壓根也沒有給他後續展示手段的機會。
難不成金人真的這麼蠢?
其實仔細分析,也不難理解。
宋廷的骨頭斷了,金人不南下,他們已經燒高香了,怎敢偷襲北上?
且如果有大規模的軍事調動,金人的探子不可能收不到風,至於那些小股、小股的抗金勢力,他們只能在中原大地上和金人打游擊,指望他們攻城拔寨,根本不現實。
這種前提下,誰又能想到,有這麼一夥江湖中人,膽大包天到要去打劫整個長安城裡的錢糧庫?
何況即便是守軍只留下了三分之一,正常守城,一兩萬人短期內都根本攻打不下來,哈慈這是有恃無恐。
「既然金人這麼配合,那我們就加快進度,依照計劃行事。」
「等金人的大軍快要到終南山的時候,就放風說我已經到了潞州,讓他們跑起來,好好鍛鍊一下。」丘處機翻著武穆遺書,開口對目前還負責統管調度的黃藥師說道。
黃藥師問道:「你這是疲敵之策,為何不調的再遠一些?」
「再遠就大大超出哈慈的統管範圍了,他願意為了升官作秀,可不表示他也願意為此與同僚結怨。」
「到時候也還是請你,在哈慈的探子面前易容成我稍微露面一二,然後帶著他們再往大名府方向跑,儘可能的多兜兜圈子。」丘處機對黃藥師說道。
黃藥師本就輕功了得,丘處機近來又與他交流了『凌波微步』,黃藥師的輕功還有易容術水準,都在快速的提升,打硬戰是不太成,遛遛狗倒是挺好。
······
黑夜,星月無光。
幾道人影悄悄的摸上了長安城厚實的城牆。
特製的軟鞋墊配合上靈巧的輕功,讓這些幾道身影的腳步聲,幾近於無。
至少普通且戴著頭盔的金人士兵,聽不到任何的異樣聲響。
而臉上都抹滿了碳灰,且一身夜行衣的兩小隊江湖人,完全融入在了黑夜之中。
城牆上有點亮牆頭的火把與火盆,黑夜的影子在火光中拼命的搖曳,將一切都在影子裡拉長成妖魔一般。
突然,這幾道人影竄出去,直接貼身在了站在牆頭的士兵身後,將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攮進了他們的咽喉。
被同時捂住嘴的士兵們,無法發出半點的呼喊,身體漸漸的無力,然後癱軟在地。
負責摸黑上牆刺殺的一共只有十七人,兩個小隊。
他們都是王重陽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擅長的都是輕功與一擊必殺的手段。
當解決了一小片區域的守衛士兵,這些負責清空一小片牆頭的好漢們,紛紛鬆了一口氣。
丘處機的計劃,已經為他們爭取到了最大的行動便利,如果還不能成功,那他們以後也就沒臉在江湖上廝混了。
因為守軍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緣故,原本每一柱香左右功夫,就會巡邏過來的一隊士兵,巡邏時間延長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才會過來一趟。
長長的繩索從牆頭上拋下去。
同樣穿著夜行衣的江湖好漢們,便紛紛抓住繩索,開始往上攀爬。
等上了牆頭之後,便開始結隊四散,以夜色為隱,收割城牆上的金兵生命。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城牆上金兵的屍體,便倒地一片。
擅長模仿動物聲音的漢子,站在高處,運用內力,模仿出三長一短的梟鳥叫聲。
大約一盞茶後,城中四處火光暴起!
是提前潛伏好的江湖好漢們,點燃了城中貴族、官員們的府邸,讓這原本平靜的夜晚徹底的喧鬧起來。
銅鑼敲響的聲音立刻在黑夜裡響徹。
金人士兵們紛紛在上官們的調度下,沖向那些著火之處。
他們本不該負責救火,但···誰讓著火的是貴族和官員的府邸呢?
此時混亂之中,還沒有人醒悟過來,這一切的發生有什麼不對。
厚實的城門被輕而易舉的打開。
數千人手持兵刃,滿身煞氣的江湖好漢們,便從黑夜裡如潮水一般湧現出來,順著打開的幾處城門,紛紛衝進混亂中的長安城。
「現在兵分兩路,一路去金人貴族的府上劫掠,負責吸引城中兵力注意力。」
「另一部分跟我一起,殺向錢糧庫,把它們搬空!記住···大家都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兩個時辰之後在城門口匯合,然後返回終南山,如果有人貪心誤了時間,咱們准有江湖道義,會替你們照顧家人,但自身的性命···你們還需自己把握好。」還是一身深青色道袍的丘處機,舉著手中的長鐧喊道。
於是,一眾好漢們,都帶著滿眼的意欲與殺氣,各殺向目的地。
長安城裡的錢糧囤放處位於城中偏西北的位置,同時也是軍營駐紮地。
即便是被抽走了三分之二的士兵,此刻的軍營里也還有近千人的精銳金兵駐紮。
當丘處機率領著一兩千人的江湖好漢殺過來的時候,這些原本大半才剛剛被驚醒的金兵們,便遭到了毀滅性的衝殺。
沒有完全穿戴好甲冑,並且沒有騎馬的金兵,怎麼可能是武藝不凡的武林中人對手?
這種情況下,哪怕是二、三流的武林好漢,也能以一敵十。
戰鬥是一面倒,只有少量著甲守夜的金兵,對這些武林中人造成了一些麻煩,但也被丘處機、王重陽等高手輕易解決。
打開金人囤放糧食的倉庫,所有人都被其中堆放滿地的各種穀物、米麵之豐富驚呆了。
不止是糧食,還有一缸一缸的美酒與動物油脂,以及堆積如山般的風乾臘肉。
看著這些,好漢們都開始下意識的吞咽唾沫。
「快!快些搬運,能帶走的就都帶走,帶不走的就都澆上酒和油一把火燒了。」說這話的是王重陽。
如果不占領這裡,那麼將帶不走的糧食散給城中的窮人,實際上是在造孽。
金兵的戰馬都有了新的用途,它們被套上韁繩,馱著大量的物資開外往城外運送。
城外的渭水之上,有很多提前準備好的小船,可以將這些糧食,順著河流先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轉而送到終南山。
糧庫給了丘處機等人一個很大的驚喜,但打開銀庫的時候,大夥卻感覺沒那麼滿意。
「這麼大一個長安城,還管理著周圍好幾個府的地方,怎麼就這麼十幾箱的銀錢?」一名江湖好漢不滿道。
這麼點銀錢,過來夜襲長安城的好漢們一人拿一兩錠銀子,就瓜分完了。
「還能因為什麼?」
「天下烏鴉一般黑,咱們大宋的老爺們會上下揩油,這些金國的老爺們,也是有學有樣!」江湖好漢們很快調整好情緒。
今晚的收穫已經不錯了,雖然在銀錢收穫上暫時還沒有達到預期,但一會還有時間的話,能去順便搶一波金人官員和貴族的府邸,想來那該收穫不小。
而這也是丘處機答應給大夥的『自由』。
這些江湖好漢們,都是被丘處機用一頓宴席,加上利益驅使給忽悠來的。
如果不讓他們有所收穫,還沒出城就能立刻先內亂、內鬥起來。
無論什麼時候,局勢多麼順利,都不能對這些江湖『好漢』們的節操,抱有太多的幻想。
這個時候,提前踩好點的江湖人,就體現出了他們的價值。
有這些人引路,好漢們趁著混亂,殺入不少金人貴族的府邸,開始干他們熟門熟路的活。
武林是什麼?
江湖又是什麼?
往高了說,是一群修習武功,高來高去的隱士,是為名請命的俠士,是這浩瀚山河裡,一抹暢快和瀟灑。
但就低了說,無外乎躲在山上傳教的和尚、道士,卡住水路、陸路,幫忙做些南來北往活計的黑色幫派,以及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的綠林。
其中綠林的占比,超過了六成。
如幫助郭靖、黃蓉守襄陽的榜一,陸家莊父子,他們幹的就是太湖水匪的活,說透了也是綠林。
至於那些有田產,有商鋪,有家世,有莊園僕役的武林世家,有一部分屬於綠林洗手上岸,也有的是與官府、地方鄉紳有勾結,是這些勢力的黑手套,在武林整體層面中占比較少,名頭卻都比較響亮,一直都是武林的上層建築之一。
一夜的殺戮,染紅了半個長安城。
但長安它不在乎,千年風雨,它經歷過太多的鮮血與殺戮,早就不差這點痕跡。
滿載而歸的好漢們,乘著船,騎著馬,在晨曦之中放聲高歌,用來宣洩他們的喜色。
同樣坐在船頭的王重陽師徒,看著這些一臉歡喜的江湖中人,同樣笑容深邃。
「師父!咱們這次練兵,效果應該是不差!」
「何止是不差,今晚之後,今晚這些人的名單肯定會被他們自個就泄露出去,金人的地盤上,他們很難在任意行走,最後還是只能來投我們全真教。」王重陽摸著鬍子笑道。
「師父!你笑的很奸詐啊!」丘處機吐槽。
王重陽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後認真的看向丘處機:「這是抗金的靈活手段,你還年輕,需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