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有心為善即為善,無心為惡亦為惡
以完顏康現在的天賦,冰心訣當然上手很快,幾乎就是丘處機說完全部關竅之後,他便已經調度起了一絲精神能量,對躁動不安的殺意進行了壓制。
這門風雲世界中,聶家用來壓制麒麟瘋血的心法,對於壓制瘋狂魔意,效果極佳。
丘處機原本用來壓制魔種的法子,就是以冰心訣封之,只是後來魔種壯大成了魔胎,冰心訣也沒了作用而已。
只可惜,冰心訣的效果僅限於壓制,而無法根除,而很多時候,往往壓的越狠,爆發的便越強烈。
冰心訣運轉幾次之後,完顏康感覺頭腦清醒了很多,不再受殺意控制,整個人都像是輕鬆了好幾斤。
「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教我這個?」完顏康對丘處機質問道。
這就顯出他的還不成熟來。
雖然聰明,但成長的空間還有很多。
「以你的性格,我如果一開始就教你,你會好好練嗎?」丘處機反問,那叫一個底氣十足。
當你很篤定的表示自己沒有問題,並且將問題拋回去的時候,對方很大概率會自我懷疑。
完顏康也沒能例外,因為他對自我的很多認知,依舊還停留在過去沒有轉換過來。
「好了!聽我下一階段對你的安排。」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要你離開王府,去做一個江湖中人,你殺不殺人,我不管你,但你殺的每一個人,都應死有餘辜,而我對你的要求是日行一善,善事無分大小,你也不要求什麼回報,或者認同感。」
聽著丘處機的吩咐,完顏康冷笑:「你莫不是以為,這樣安排我就會成為你設想中的『好徒弟』吧!」
此時的完顏康,一面懷疑著丘處機的真實身份,一面又還是將他代入到過去丘處機的角色中去,十足的彆扭。
「我不在乎你是否真心,你只要去做就可以了!」
「三個月後,我教你一套足以橫壓當世的絕世劍法。」丘處機說道。
「不必你教,只憑爪法,我便能自己天下無敵。」完顏康很是自信的說道。
他哪怕沒有多少江湖行走的經驗,這幾天下來,他對自身的武功高低,多少也有了一些概念。
那套以九陰白骨爪為根基,再融合了全真劍法、掌法、拳法的爪功,已經算得上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上乘武功,王府之中無論是靈智上人還是沙通天,現如今都在完顏康的手中走不過十招。
丘處機沒有多說廢話,只是併攏劍指,抬手一指。
無形無色的劍氣破空而出,直接將十步開外的一株花樹攔腰截斷。
「這樣的武功,你也不學嗎?」丘處機對完顏康問。
完顏康吞了吞唾沫,心中狂跳。
一般的武功,莽夫之勇。
超強的武功,不吃牛肉。
武學真到了一定的高度,那便可以不尊王權,不在乎世俗。
莫說是丘處機的境界和修為程度,哪怕是五絕這個級別,他們只要沒有牽掛的話,也是超然的。
洪七公可以在南宋皇宮之中來去自如,那他要是想摘了狗皇帝的人頭,不也輕鬆的很?
「想學!」完顏康重重點頭:「你的要求,我答應了···三個月是吧!我做!」
「希望你也能言而有信。」
嘴上說的斬釘截鐵,實際上完顏康已經在想著怎麼偷奸耍滑。
一個為了討好母親,會提前折斷兔子的腿,然後再送去給母親醫治的小混蛋,指望他能踏踏實實的做好人好事?
「這個帶上,你每做完一件好事,就在上面劃一道,如果有所欺瞞,你劃的痕跡就會消失。」丘處機遞給完顏康一把木質的戒尺後說道。
這戒尺當然沒什麼稀奇,但丘處機也不能直說,他對完顏康的一舉一動,全都了如指掌吧!
有些事可以直言,有些事便還是讓他暫時不清楚為好。
否則容易激起逆反心理。
完顏康接過戒尺,對於丘處機的話有些不太相信,真有這麼神奇的尺子?
過了幾天之後,完顏康信了···這尺子真這麼神奇。
他的偷奸耍滑,都沒有瞞過這尺子,只要不是真正的做好事,這尺子上划過的劃痕,便會在第二天自動消失。
而每一天做的善事,無論大小,無論幫助了多少人,它統統都只能算一件。
這也就意味著好事他每天都得做,風雨無阻。
雖然有言:有心為善,雖善不賞。
但現在的丘處機,並不需要完顏康發自內心的善良,那還太遙遠。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習慣』二字而已。
習慣了作惡的人,他們就會不斷的作惡,哪怕全無好處,也不會停手。
習慣了為善的人,只要沒有侵犯到他們的利益,那麼他們也會本能的與人為善。
這世上真正的善良本就鳳毛麟角,大多數人的善良,都只是在一瞬間,基於習慣做出的判斷與選擇。
丘處機現在就是要培養完顏康的『習慣』。
他沒有把完顏康當一個『人』在調教,而是還原了其本來的動物性,當做動物來教。
如馴養一條狗,你給它一塊餅乾之後,教它握手、點頭,那它就是一條善良友善的狗狗,你給它一塊帶血的肉骨頭,教它撕咬、撲擊,那它就會變成一條兇惡的獵犬。
人其實很多時候也是一樣的。
丘處機沒有完全的壓制現在完顏康的天性,但也沒有無底線的放縱。
先讓他從偽善做起。
而偽裝的久了,假的未必不能成為真的。
······
卻說那一日,郭靖追著黃蓉離開之後,廢了三天功夫,才算是追上黃蓉。
黃蓉其實也一直沒有真的跑遠,三天和郭靖『捉迷藏』,也是在看他是否真心實意,如今見到了,自然是主動靠近,和好如初。
隨後二人一路同行,順道南下。
黃蓉不僅將嫁衣神功的口訣,逐字逐句的拆開教會郭靖,同時兩人也都練起了丘處機教的一拳、一掌。
郭靖改練嫁衣神功,初生的真氣熾烈、強勢,在經脈中運行,令人疼痛難忍,黃蓉便教他潛水閉氣的功夫,借用湖水的冰寒與壓力,讓身體好受一些。
至於為什麼同樣是修煉嫁衣神功,郭靖一開始就已經到了功力衝擊經脈,難以忍受的地步,而完顏康卻還沒有察覺到嫁衣神功里埋下的坑,那當然是因為郭靖本就內力比完顏康渾厚,又兼吸了梁子翁藥蛇的蛇血,一身的功力至少已有半甲子,轉修嫁衣神功之後,過不了多久就要逼近足夠傳功的程度。
兩人就這般,一邊習武,一邊遊歷,只覺天地之間,只餘下二人一般,雖寂寥卻也快活。
只盼著這樣的日子,能夠天長地久才好。
一連近月余過去,兩人也不覺時間流逝。
這日來到長江邊上,已是暮靄蒼茫,郭靖望著大江東去,白浪滔滔,四野無窮無盡,上游江水不絕流來,永無止息,只覺胸中豪氣干雲,身子似與江水合而為一。
躍入江中,以渾厚的內力擊打江水,洶湧的掌力順流而奔襲,在不遠處的江面上,炸出兩三米高的浪花。
小紅馬見主人玩的開心,也跟著跳入江中,這馬兒的水性也是極佳,便是江水頗為湍急,它遊動的也十分愜意。
黃蓉更是不必說,自小在海中長大,水性之強,早已無須多言。
郭靖與黃蓉並肩齊進,游到江心,那紅馬已遙遙在前。天上繁星閃爍,除了江中浪濤之外,更無別般聲息,似乎天地之間就只他們二人。
再游一陣,突然間烏雲壓天,江上漆黑一團,接著閃電雷轟,接續而至,每個焦雷似乎都打在頭頂一般。
郭靖叫道:「蓉兒,你怕麼?」
黃蓉笑道:「和你在一起,不怕。」
夏日暴雨,驟至驟消,兩人游到對岸,已是雨過天青,朗月懸空。
郭靖找些桔枝來生了火。
黃蓉取出包裹中兩人衣服,各自換了,將濕衣在火上烤乾。
小睡片刻,天邊漸白,江邊農家小屋中一隻公雞振吭長鳴。
黃蓉打了個呵欠醒來,伸了個懶腰,顯出玲瓏曲線,看的郭靖立刻口乾舌燥,急忙扭頭。
黃蓉自然瞧見,卻也不遮掩,而是俏生生的說道:「靖哥哥!我好餓!」
「不如我們今晚吃雞?」
郭靖道:「好!我這就去抓幾隻野雞回來。」
黃蓉狡黠一笑:「不用,靖哥哥且等著!」
說罷發足往小屋奔去,不一刻腋下已夾了一隻肥大公雞回來,笑道:「咱們走遠些,別讓主人瞧見。」
郭靖有些猶豫,他也是自幼放牧的,知曉主人家餵養的家畜,其實都是生計,每一分、每一毫,都有大用。
這般捉了別人家打鳴用的大公雞,會不會有不妥?
黃蓉自然察覺出了郭靖的猶豫,美眸一轉,便張嘴說道:「靖哥哥放下心,我給過錢啦!」
郭靖這才點頭,同黃蓉一道往東行去。
他卻是沒有細想,若是真給了錢,又何必跑那麼遠?
黃蓉用峨嵋鋼刺剖了公雞肚子,將內臟洗剝乾淨,卻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團泥裹住雞外,生火烤了起來。
烤得一會,透出甜香,待得濕泥干透,剝去干泥,雞毛隨泥而落,雞肉白嫩,濃香撲鼻。
黃蓉正要將雞撕開,忽聽有人說道:「還以為是哪個丐幫的小花子餓了受不住,這才偷了人家看家護院的大公雞,原來只是兩個饞嘴的小賊!」
「錢,我已經替你們給過了!」
「雞便是合該我吃,你們兩個小娃娃,該打!」
說罷之時,兩隻樹杈便飛向郭靖和黃蓉,樹杈分別打向二人的胸腹穴位。
很多事情,很多緣份,差之毫厘,便會謬以千里。
如果沒有丘處機的傳功,郭靖黃蓉早些到此,便是偷雞烤食遇到了洪七公,他也只會叫嚷著分一杯羹,然後結下師徒之緣。
但不巧的是,因為丘處機傳授的武功,郭靖黃蓉一路行來緩慢了許多。
又碰巧被黃蓉偷了大公雞的那家人,小兒子正發燒生病,這大公雞既可以換些錢財,也能燉了補身體,算是重要財產,如今被黃蓉這麼摸了去,老叫花冷眼窺見,心中的第一印象便大打折扣。
如果不是黃蓉烤的叫花雞太香,老叫花子出手當更重一些。
「蓉兒小心!」郭靖的身體反應,總是會比腦子更快一些,面對飛來的兩隻樹杈子,抬手便是一掌。
熾烈的內力,裹挾著渾厚的掌力推出,空氣中都像是點燃了灼熱一般。
「咦!好俊的功夫!」
兩隻樹杈被打的粉碎,同時一個中年乞丐顯出身形。
這人一張長方臉,頦下微須,粗手大腳,身上衣服東一塊西一塊的打滿了補釘,卻洗得乾乾淨淨,手裡拿著一根綠竹杖,瑩碧如玉,背上負著個朱紅漆的大葫蘆,看似不修邊幅,但那雙眼睛盯著郭靖,卻是在放光,猶如星辰。
「你是何人門下?有這般掌力,莫不是哪位武林前輩的嫡傳?」洪七公掃視著郭、黃二人,在黃蓉的身上多停留了幾瞬,旋即有些疑惑。
郭靖老實道:「家師是江南七俠,也曾得全真教的幾位道長傳授一些武功。」
「江南七怪雖素有俠名,但武功平平,幾個小牛鼻子倒是有些手段,但也教不出你那一掌。」
「小伙子看著老實,說話倒是一點也不老實。」洪七嘴上說著,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又差了幾分。
郭靖面頰微紅:「咱們拿了別人家的雞,是咱們不對,但你不許說我師父和幾位道長的不是。」
「說了又如何?」
「那便只能怪晚輩不敬前輩了!」
兩句話的功夫,一者有心懲戒,一者則是被功力折磨,性格稍有些火爆,大戰一觸即發。
「靖哥哥!別急!」
「這位是丐幫的洪前輩,對我們沒有惡意的!」黃蓉卻是認出了洪七公的身份,深怕郭靖吃虧。
「認識老乞丐?」
「那看來是故人之後了!」
「既如此,那老乞丐先替故人考教一番,小丫頭放心···老乞丐自會手下留情!」
留情二字方才脫口,手掌已仿佛帶著龍吟,壓著渾厚的掌力向著郭靖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