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身教

  第175章 身教

  完顏康目光閃爍的看著丘處機,他剛剛開了殺戒,胸中正是殺意沸騰的時候,又因實力猛漲,對自身有了一些不切實際的自信。

  只是當對上丘處機轉過頭,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時,強大的靈覺讓他心中警鈴大作,殺意快速冷卻,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如潮水般消退。

  「有些事情,想一想可以,但千萬別做。」

  「做了···就錯了!錯了就要挨打!」

  「為師打人···可是很疼的!」丘處機的口吻好像是在說笑,但其實不是。

  以他對人體的了解,對勁力的掌控,怎麼打人不死,卻使其痛不欲生,再輕易不過。

  「師父您說笑了!弟子不敢有任何不敬。」完顏康低下頭,暫時服軟。

  再抬頭時,丘處機已經消失不見蹤影。

  接下來兩日,完顏康暫時放下了悲痛,開始勤練武功,他倒不是為別的,就是想要掙脫丘處機的掌控。

  魔胎賦予他的強大直覺,讓他能夠敏銳的察覺到丘處機的可怕,所以自覺被『限制』的完顏康,才想要提升實力,然後脫離丘處機的控制。

  這也是魔胎的『求生』本能。

  丘處機想要讓楊康馴服魔胎,煉化魔胎的天賦、靈性為其所用,化魔胎為道體。但對於魔胎自身來說,它要的是拉完顏康徹底入魔,以魔念掌控完顏康,使完顏康這麼一個人,成為其傀儡,肆意的釋放其本性。

  這種背道而馳,其實就是在緩慢的嘗試『殺死』魔胎。

  一連半月,完顏康確實是依照與丘處機的約定在行事,每三天殺意難以控制時,便以王府的權勢,在中都尋得那些至少在道德層面該殺之人,將他們殺死,用以解『饞』。

  至於關在衙門裡的死囚,這些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不一定都該殺。

  其中甚至有無辜頂罪之人。

  完顏康是個聰明人,所以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現在,就是完顏康的理智與人性,在與魔性博弈。

  只是,他心中的那塊壁壘,何時被衝垮,還真不好說。

  簡單的殺戮,確實也相對維繫了完顏康的表面情緒穩定,但這依舊只能算是在拖延。

  有節制的殺人,有約束的殺人,是一種為魔性套上韁繩的方法,但它並不絕對有效,更談不上對魔胎進行煉化。

  而隨著時間越是逼近約定中的一月終末,完顏康自主打破這種『約定』的衝動,便越發的明顯。

  他想要殺人···殺更多的人,殺很多很多的人,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無論是老人小孩,他都想要殺,他甚至都不敢上街,因為在街上看到的每一個人,在他的眼中,都像是待宰的羔羊,然後在羊圈裡不知好歹的『咩咩』叫喚著。

  為了避免殺死府上的下人,完顏康甚至拒絕了侍女和僕人的服侍,大多數時候將自身獨自鎖在院中,只是每日要吃大量的進補食物,長白山來的野山參,他更是每天都要嚼用一支。

  若非是王府家底厚實,他又是完顏洪烈的『獨子』,這樣的奢侈花銷,還真頂不住。

  約定後的第二十八天,一個人到了完顏康『閉關』的院落門前,輕輕的拍門。

  「康兒!我能進來嗎?」

  敲門聲驚醒了,正用繩索捆住自身手腳,雙眸泛紅的完顏康。

  他眼中的殺意擴散了幾分,緊握著的拳頭,又攥緊了一些。

  來人正是完顏洪烈。

  此人人品如何不去計較,金國本多蠻夷,身為王儲,本是肉食者,其實巧取豪奪一名女子,莫說是在金國,便是在宋庭,對於權貴而言,也是尋常。

  但他也是真的痴情,包惜弱身亡之後,他亦消沉了大半個月,將一切都拋開不管,直到昨日上京傳來他父皇的一封呵斥信,才算是勉強將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完顏洪烈罵醒。

  完顏洪烈是個痴情種,但他的人生不止有情愛,對於權利的欲望,對於那個至高位置的野望,都不輸給他對於愛情的忠貞與嚮往。

  調整好了情緒,弄清楚如今的處境之後,完顏洪烈快速的整理好現如今的狀況,以及應該儘快去做的事情。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儘量消減一些『謠言』帶來的中傷,並且徹底坐實完顏康是他的親生兒子這件事,絕對不能讓這個疑問和污點,更進一步的擴散下去。

  所以,哪怕是包惜弱已經亡故,但他對於完顏康的關愛,不僅不能消減,反而要更進一些。

  很多人將完顏洪烈在包惜弱死後,依舊將楊康視為己出這一點視為他對愛情的專一。

  然而至少並不完全是這樣。

  想想狸貓換太子,再想想金系世界之中,書劍恩仇錄里乾隆皇帝的真實出身,就不難理解,此刻完顏洪烈的心思了。

  對於權力生物而言,血緣並不是維繫父子、母子關係的唯一紐帶。

  為了權力,至親亦可殺,同樣為了權力,哪怕是情敵的兒子,也能視如己出,愛他如同珍寶。

  完顏洪烈···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如果連這個兒子都沒有了,那他還有什麼競爭力?

  章宗在位多年,早就已經把權力歸攏的十分嚴實,效仿金國早期,直接掌控兵權,入主朝堂,已經不太可能了。

  如今的金國政治模式,與隔壁的南宋,幾乎快要如出一轍。

  漢文化強大的滲透力與感染性,在金庭並未失效。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國家已經是被『奪舍』了。

  「你···走!」完顏康壓抑著快要爆發的殺心。

  昨日他已經殺過人了,依照約定,今天和明天,他都不能再殺人。

  而只要熬過了這一關,丘處機就應該依照約定,來給他解決問題的辦法。

  如今的完顏康,就只靠著這點希望支撐著。

  他不抗拒殺人,也不介意變成一個滿手血腥的屠夫,為了幫助梅超風練功,他老早就從中都大牢內提走大量死囚,送給梅超風當練功的材料,視人命如草芥。

  但他依舊不想變成一個只知道殺人的瘋子。

  那樣的話,他想···他娘在天上看到,一定會很傷心。

  「康兒!父王知道你很難過,為父···為父也是一樣!」

  「但是康兒,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咱們總是要往前走!」

  「這道難關,你我父子一同攜手邁過去。」完顏洪烈在門口說的很是深情。

  他這些話都出自肺腑。

  有些表演過於真摯,其實本人也容易當真,到了後來,幾分真、幾分假,如何說得清楚?

  「滾!」完顏康咬緊牙關,腦海中不斷的回憶著與完顏洪烈一起有過的快樂時光。

  靠著這點記憶,他艱難的壓制著心頭的殺意,沒有衝出去直接扭斷完顏洪烈的脖子。

  「康兒···!」

  「你是不是在生父王的氣?」

  「是!父王沒有保護好你,也沒有保護好你的母親,這些都是父王的過錯。」

  「父王向你保證,以後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咱們父子兩個好好的,誰也別想來打攪,你就是父王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完顏洪烈還在說著,眼眶已經泛紅,整個人都在微微的發抖,似乎真的害怕失去這個唯一的獨子。

  嘣!嘣!嘣!

  完顏康扭斷了身上束縛自己的繩索,一個箭步衝到了門前,將大門拉開。

  伸手便要直掏完顏洪烈的心窩子,讓這位金國的六王爺知道什麼叫做『父辭子笑』。

  但等他看到此刻的完顏洪烈時,那沸騰的殺意,那難以克制的衝動,都有了一瞬的停滯。

  原本相貌英武堂堂的完顏洪烈,此刻不僅鬍子邋遢,並且頭上也多了許多白髮,面頰消瘦、雙眼通紅,整個人依靠在門廊上,還在輕微的抖動著身體。

  他不像是一位王爺,更像是一個站在公堂上,等待審判的囚徒。

  那個在完顏康記憶里,幾乎無所不能的父親,此刻居然這般的矮小、消瘦、無法倚靠。

  但正是這份脆弱,擊穿了完顏康。

  一瞬間,他都忘了,他其實不是完顏洪烈的親兒子,甚至可以算是他的仇人。

  「康兒!」一個厚實的擁抱,狠狠的拽住了完顏康即將暴走的情緒。

  他眼中的猩紅,漸漸的收斂了一些。

  即將倒塌的理智堤壩,在此刻又夯實了一遍。

  這一天,完顏洪烈拉著完顏康的手,說了很多話,他都沒有聽見,只記得完顏洪烈的手很溫暖,溫暖到他都差點忘了···這裡其實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靠著完顏洪烈給的這點溫暖,完顏康又支撐了兩天。

  當他再次瞧見丘處機的時候,便控制不住自己動了手。

  事實當然是,武功雖然大有進步的完顏康,被師父丘處機一掌按倒,斷了幾根肋骨,也受了不輕的內傷,想殺人都暫時沒有了實際施展的能力。

  「還不錯,居然真挺了一個月,我還以為,你要失敗幾次,才能成功。」全程監控的丘處機,用一種他好像不知為什麼的口吻說著話。

  「既然你達到了要求,那我就教你『冰心訣』,它可以有效的克制你身體裡沸騰的魔念,至少在你的魔念達到頂峰之前,能夠讓你保持大部分的理智。」丘處機對完顏康說道。

  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教完顏康冰心訣,目的就是讓他先吃一吃苦頭,知道這冰心訣的重要性。

  同時也是錘鍊一下其韌性,百鍊鋼不是一次兩次便成的,所以對完顏康意志的鍛打,丘處機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