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蓮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心道這是什麼心腸冷硬之人才能說出來的話。
什麼叫做她摔下來他還要給她治?
他就不能說摔下來摔傷了不好嗎?
什麼醫者仁心,不過都是心腸冷硬。
這樣的人哪裡配有娘子,就算是他想娶,估計都沒有女郎願意嫁他。
紀青蓮氣呼呼的,一雙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了:「我就算是摔殘了,也不要你治,走走走,你趕緊走!」
薛空青聞言,真的很想答一句『那我走』,然後掉頭就走,他這個人吧,對待病人確實有耐心,但其他糾糾纏纏的人和事,素來都是冷清絕情得很。
不過他好歹記得自己是來幹嘛的,沒有真的掉頭就走,他若是走了,估計就麻煩了。
於是他又問:「是再作一首催妝詩是吧?要有情,沒有別的要求了?」
他這麼一說,紀青蓮也想起來了:「有有有,你等等。」
紀青蓮轉頭和達奚玄魚說:「達奚娘子,你快去重新寫一份要求去。」說罷,她又把頭轉回來,探出牆頭對薛空青道,「你,且等著。」
薛空青無法,只能站在那裡等了。
隔牆院內的小娘子們竊竊私語:
「來人就是那個薛太醫?長安城有名的薛神醫?」
「就是他了,聽說他和景陽侯一樣,生得一張好容顏,這兩人便是長安城最俊美的兩支仙枝瓊花。」
「景陽侯是天下艷絕的相貌,張揚恣意瀟灑,稱一句郎艷獨絕不為過,而他呢,倒是有一股隱世清冷的飄然之感,嗯...就是不像這俗世之人。」
「果然是生得好看的人和生得好看的人一起玩啊,聽說薛太醫醫者仁心,性格也不錯,不像是景陽侯,那一張嘴啊,真的是刀子似的。」
紀青蓮聽了這話,忍不住冷嗤了一聲,「你以為這姓薛的性子就好了?笑話,難不成你們沒聽說過一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們能玩在一起,他能是什麼好東西!」
「長得招人就算了,還跟一個冰塊似的,遠看冰山雪地,近看還是冰山雪地.....」
薛空青:「......」
他抬眼看了牆頭一眼,站在梯子上的紀青蓮正轉過頭和牆裡的小娘子嘰嘰喳喳掰扯他的不是,他心道,你說我壞話的時候能不能注意一點。
我還在這,沒聾沒瞎,聽得到呢。
「我說,紀娘子,他得罪你了?」有小娘子忍不住揶揄。
「得罪?不不不,他沒得罪我,是我眼神不好,就是看不慣他,哼!」
「好了好了,管他薛冰山也好,是薛雪地也罷,你快別惱了,別忘了正事,快把紅紙丟給他。」達奚玄魚見她對薛空青有那麼多的怨言,無奈搖頭,將手中的紅紙交給一旁的侍女,讓她送去給紀青蓮。
紀青蓮憤憤地從梯子往下走幾步,接過紅紙又爬了上去,伸頭出牆頭,見薛空青還站在那裡,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紅紙,憤憤地揉了幾下,將紅紙揉成一團,然後使勁往薛空青的頭上丟去。
薛空青伸手接住紙團,展開看,只見這裡頭用小花楷寫了一句:
述以春夏,陳之以情。
又是春夏又是情,這有了春夏,之後定然還有秋冬。
薛空青眉頭先是微微蹙緊又鬆開,最後心中暗嘆一句娶娘子不易,便拱手道:「既如此,薛某便先走了。」
紀青蓮對著他揮手:「慢走慢走,讓新郎官好好想,若是作得太差了,我們可不依的。」
「好。」薛空青點了點頭,然後與年夫人還有官媒娘子一同離開,去跟新郎官傳信去了。
紀青蓮哼哼了兩聲,從梯子上爬了下來:「真的是便宜他了,早知道我就該拿一塊石頭丟他。」
眾人見她還那麼氣憤,都揶揄看她,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紀青蓮頭皮發麻。
「你們看我做什麼?」
有人嘖嘖嘖:「紀娘子,你這麼大的怨氣,我怎麼瞧著就像是小娘子怨郎君似的,哎呀,你從實招來,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情況啊!」
「什麼什麼情況?」紀青蓮臉色一黑,憤憤然,「我與他能有什麼情況,那一塊能凍死人的冰山,笑死,我坐在他身邊都要凍僵了,還和他有情況,他算是哪根蔥啊!」
知曉一些內情的達奚玄魚忍不住搖頭直笑:「是是是,他算是哪根蔥啊,都不是個知情知趣的,咱們不說他了,咱們就等著新郎官新作的催妝詩了。」
「說起來,景陽侯上一首也算是不錯了,有幾分才華。」
「也不知曉他這一次能作出什麼樣的來......」
眾人議論了一小會兒,回了寢室又和新娘子說了一會,大約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薛空青等人便又回來了。
紀青蓮再次爬上梯子上了牆頭,面無表情地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念。
薛空青伸手揉了揉眉心,無奈地開始念唱:
「羞眉難掩春山黛,芙蓉如面水中開。
盼卿與我同歸去,渡此春光夏日長。」
春山如黛,說的便是春,羞眉,便說新娘子的嬌羞,又說芙蓉如面水中開,水中芙蓉便是蓮花,蓮花開在夏日,說的便是夏,再指新娘子面若芙蓉,十分美麗。
這兩句點了所求的『春夏』,又說了新娘子如何美麗動人,嬌羞可愛,可見是用心了。
後兩句就比較直接了,盼你快出來跟我回家,我倆一起度過這春夏漫漫時光,有相守餘生之意。
紀青蓮自己念了一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轉頭問諸位小娘子:「怎麼樣?你們覺得怎麼樣?」
小娘子們小聲說了一會兒,過了會兒,達奚玄魚答道:「詩詞不錯,景陽侯有心了,不過我們得問過新娘子,看新娘子願不願,讓他等著。」
薛空青無法,又是只能等著,過了一會兒,紀青蓮又丟了紙團過來。
薛空青伸手接住,抬頭看向紀青蓮,示意她快說。
紀青蓮道:「這一首,我們覺得都不錯,算是景陽侯他過了,只不過呢,我們問過新娘子,新娘子說,既有春夏,怎可無秋冬呢?」
「難不成是花好月好的時候與她共渡,待到了秋冬,她紅顏老去,就不管她了?」
「那自然是不行的是不是,所以我們商議了一下,讓景陽侯再作一首,添一個秋冬,也好得四時圓滿,一生圓滿,再許以白首之盟約。」
「這一首他若是作出來了,我們便做主,讓新娘子同他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