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流塵突然捎信來六庭館,實質上已經宣告四無君退出接下來的對局。而有寂寞侯在,確實也不必兩名頂尖智者,替六禍蒼龍出謀劃策。
當然,這也是必然的結果。四無君成為六禍行動的目標,同仇敵愾之下,亦可方便六禍蒼龍收攏人心。得到這個消息,聞人然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心神一松後便突然咳嗽起來。
「咳,咳咳……」
「接下襲滅天來阿蘭聖印的造成傷勢,還未恢復?」
伸手挽住聞人然胳膊,楚君儀神情憂慮。聞人然抬手揉了揉額角,另外一隻手自然而然扣住十指,側過身示意無恙,搖了搖頭答道:「不是功體的問題。在接下阿蘭聖印之前,我曾為保護前輩,不慎被雙琴傷了神魂,仍需一點時間靜愈。」
「當真不妨事?」
「沒問題。而且要讓伏嬰師上鉤,不把戲做真他肯定不會相信。」
「嗯,如果襲滅天來要進攻法門,想必那名魔界智囊還會再次針對你。」
「那個時候,就是對付他的最佳時機。」
伏嬰師究竟用了什麼方式讓赦天琴箕就範,聞人然大致也能猜測的到。因此以後獨自出行,就更須防備伏嬰師的術法暗襲。
牽著暖意融融的手掌,聞人然邊走邊道:「正道現在分居兩方,六庭館也未必安全。不過,我也就離開幾天,這裡有君儀你和秋筠在,算上秀心、雪鴉以及淨琉璃菩薩,風隨行與淚痕縱是傷員,自保也應無慮。」
「不必操慮。莫忘了有梵天在此,摸不清根底的情形下,魔界當不至主動來犯。」
「確實。但是為防不測,我會讓秋筠在周圍布下陣局,如有異動你們也可及時應變。」
只要不向外界泄露梵天傷情,異度魔界定然投鼠忌器。而魔界真要全軍壓向六庭館,總不能空降突襲嘛。
思考無差的聞人然,遂定下心思道:「暫時就這樣吧,一切以自保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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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方便運送中原秘笈回東瀛,夜摩市的據點必然靠近東部沿海……」
既號南朱雀,智慧如莫召奴自不少細膩心思,在與聞人然碰面討論之後,大致一思量便略過其他幾個可能的地點,手指按在落川之谷的名稱上:「而傳聞要進夜摩市,需由西河之濱搭乘馬車。擁有易通之證的賓客雖不明路徑,但從昏迷的時間卻仍可以推斷路程的遠近。」
「落川之谷……不去漩渦之岸?」
表情微有些古怪,聞人然若有所思道:「看來真田龍政再如何精算,也有料不到的事情。」
「你知道?」
「曾經聽說過。」
之前雖借他人之手,從夜摩市收穫了銀絲手。但具體的交易地點,顯然是八分儀擾人耳目,刻意放出。比起打草驚蛇,聞人然還是覺得,該從自己找出的據點方位著手較為合理。
而依靠先知先覺處理事務,尤其是針對東瀛,聞人然一點負擔都沒有。不過,有些事還是沒法向莫召奴解釋,聞人然遂雙手一攤道:「如果連你都猜是那個地方,應該就沒錯了。咱們抓緊時間吧。」
「注意警戒。」
兩人藝高人膽大,聞人然與莫召奴毫無退避之心,沿著按八品神通推測所繪的路觀圖,一路奔赴夜摩市據點。
夜風清徐,天光已暗,落川之谷外圍,稀稀落落地停著幾架馬車,不時還有叫賣之聲從內中傳出。
百丈樹林外停步,聞人然遠望著燈火,問取莫召奴意見:「咱們是先走進去,還是打進去?」
「吾不認為他們還會向莫召奴表示善意。」
「呀,我還以為你會先禮後兵。」
「呵。」
莫召奴一合摺扇,從容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倘若僅僅是懷疑而非確認,吾自然該先以理服人。如今嘛……」
「那,雖然裡面是你的同胞,你也別怪怨我不客氣了。」
「唉,先讓無關之人離開吧。」
「我知道。」
聞人然貌似漫不經心地朝著某座高峰上瞥了一眼,旋即周身真氣急涌,雄勁灌入地面,乍生三丈寬之一字裂痕,雷霆炸裂地面,沿途分叉深入谷內。
霎時,左右兩面山壁亦受震盪波及,不斷塌落的巨石砸入落川之谷,引起谷內嘈雜亂象,無關之人紛紛逃離。
而縱夜摩市防守嚴密,欲阻聞人然動作又豈是輕易?不過,作為東瀛打入中原的釘子,夜摩市的忍者倒也算得機警,很快就見一群遮頭掩面的忍者魚貫而出,刀劍暗器齊發,亂如星點。
劍未出鞘,氣由身出,聞人然眉目一凜間,強橫之勁一劍貫穿橫掃,登令襲擊者難進寸步。
「有心無心,心在人間。多情薄情,情系江湖。莫要頑抗,束手就擒吧。」
雖是心有不忍,莫召奴亦知東瀛死士,少有退讓可能。不願坐視聞人然多開殺戒,莫召奴扇化行雲流水,招招點到即止,制服為先。
翩翩公子,丰姿卓然,勢若虎入狼群,一時竟無一合之敵。突來一陣狂沙掃卷,驚見破地一刀迅掠而過,欲斬莫召奴雙足。
「砂卷?」
口發一聲輕咦,莫召奴毫不慌亂,扇舞風走,退卻來敵。北野真一招失手,刀鋒又在下一瞬間利落揮舞,勁斬八方。
另外一邊,聞人然遊刃有餘,考慮到莫召奴情緒,下手雖顯顯冷漠,卻猶廢多殺少。然而就算是倖存之人,日後亦難堪體力重活。
「何人放肆,膽敢破壞夜摩市交易?」
「長歌振林樾!」
眼見下屬傷亡慘重,刑天窮奇四人,瞬間躍眾出列,攻向中央遭受圍攻的劍者。
凝指為劍劃長空,驚鴻過目剎那,不予脫逃之機。兩顆粗獷頭顱沖天拋空,四異忍者登去其二。
乍來一劍之利,竟至如斯威能,刑天與窮奇連反應都還來不及,便已魂斷黃泉。若非一人長於機關立身遠處,一者柔體擅防禦側避其鋒,無腸與朱蛾,也將險險斃命。
劍威懾魂,無腸長袖掩面,擦去滾滾汗水,肝膽俱裂道:「這,這,真是威猛的男人,奴家嬌柔的身軀,恐怕承受不住啊。」
「滾一邊去。」
「啊!~」
雖然很想維持高手風範,聞人然還是被無腸的偉岸身軀閃瞎了雙眼,隨手發出一道掌勁,便將其人拍出十里開外。
當然,聞人然十分相信,這種程度的淺顯傷勢,對於未來必定會嫁進太極國的無腸壯士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小心!」
正與莫召奴交手的北野真,不想戰局瞬息惡化,登時發出一聲長嘯。與此同時,僥倖逃離一劫的朱蛾,也急忙將背後巨大捲軸鋪展而開,射出漫天暗器,急急而退。
而要對付朱蛾,聞人然本不必出太多元功,信手再贊一道劍氣,登破暴雨般灑落的暗器綿網,余勁直向朱蛾而去。
「旭日流·化神訣!」
就在朱蛾命危一瞬,霍聞深沉之聲。矮胖人影急忙闖入,方保朱蛾性命不失。
劍氣侵心透脈,八分儀勉強將之驅散,方才定視出劍之人,墨鏡後的眼閃過狡詐光芒,忌憚道:「不知何方來客,如此咄咄逼人?東船龍骨八分儀,還望明言。」
「東海出口小漁村,一百二十二條村民的人命,怎樣算?」
「哎,閣下此話問得莫名了。夜摩市乃是正規交易,與東海漁村有何干涉?」八分儀搖頭晃腦道。
「我沒心情和你廢話拉扯。要麼交出所有秘笈,然後自廢武功離開中原,要麼劍下分個生死。」
北野真轉身怒目而視:「武士道的精神,會讓你用性命收回狂言。」
「你要尋死,我也不攔。」
敵人就是敵人。世上從無一種道理,東瀛人命比神州百姓來得貴重。
之前聞人然與源武藏交手,是想令身為掌局者的真田龍政知難而退。而如今真田龍政既未收手,聞人然又憑什麼再留情面?
發覺聞人然全無半分妥協之意,八分儀面色陰沉道:「且慢,吾有一事想要轉告心築情巢之主。」
莫召奴目光一變,道:「吾不認為有什麼事情,會比掐滅兩國交戰的導火索,更為重要。」
「哦,若是鬼祭宗煌的下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