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道開啟同時,封雲山上雲海急涌,封印現出裂痕,道輝乍現。
夜重生立知時機已至,右掌猛然一按扶手,雄壯之軀飛上雲端,雙掌舉天納無窮邪力為用,凝聚碩大黯藍光球,施展逆行封印。
「邪能逆咒梵,夜叉六威陣。」
黑暗邪能如潮,倒行經文由聖轉邪。甫開的縫隙,在頂尖邪力之下,再度開始封閉。
「玄宗……呵。」
就在登天難入口封關之刻,兩條道影及時竄出,欲阻夜重生動作。
然而交手數個來回,夜重生卻只是發出一聲冷笑,破聖邪指殺向光影,登讓定天律、穿玉霄轉攻為守,陷入支絀之境。
聯手仍舊不占上風,又見封印之勢難阻,兩名道者略作商量,無奈之下,唯有追趕赦道而去。
手掌而立的夜重生,黑簾遮擋下的目光,閃爍不定。一旁的鬼祚師上前一步,道:「邪首,這兩人不殺嗎?」
「兩隻漏網的螻蟻,給異度魔界留些娛興的節目,何樂而不為呢?」
從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夜重生說完身影一動穩坐轎中,意味深長道。
「接下來,該是讓異度魔界與翳流付出回報,再走一趟宮燈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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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火肆虐神州大地,首當其衝者,自是北域與中原交界地界。
為王位穩固,將天錫王驅趕離境;又因龍脈新生,而遷都赤城,北辰元凰本覺一切正該走上正軌,卻終是不抵天算。
「日月昏方圓百里,村落城鎮受災嚴重。火勢蔓延之速,無法用尋常方式遏制,不日將禍及皇朝腹地。太傅可有應對良策?」
「突兀現世的火焰之城,應是魔火源頭所在,恕臣無能,此異度地界從所未聞,一時亦無處置之方。」
為延續北嵎皇運,勞心竭力傷身甚巨,玉階飛重重地咳嗽著,強撐說道:「不過,魔火不僅對北域是威脅,同樣危及中原大地。臣以為,除了儘速搜尋解決之策,與中原方面聯繫也是必須。」
「太傅……」
抬頭瞥見北辰元凰遲疑憂色,玉階飛躬身搖頭道:「謝皇上關懷,臣無大礙。如今叛賊北辰胤未除,皇朝兵力不宜妄動,還是由吾親自一行琉璃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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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夜月明,十里宮燈一一點亮如同平日,肅殺氣氛不似往昔。耿直劍者上門,欲討往日之仇,卻是遍尋未見其人,獨剩石桌之上一本遺冊。
空蕩蕩的宮燈幃,突來冷風襲入,伴隨一道黑暗氣息駕臨。傲笑紅塵眉頭深鎖,正欲回身一看,又聞狐疑之聲。
「聽聞中原名劍與疏樓龍宿結有死仇,看來今日夜重生是恰逢其會了。」
由話明白來者何人,十三名鋒倏爾出鞘,傲笑紅塵神色不苟,道:「黑暗之間的陰謀者?」
「呵,吾異邪入世以來,所為不過是拔除嗜血者殘餘分子,於你中原秋毫無犯,怎當得起陰謀者的名號?你吾既有共同目標,更該合作才是。」
「鎏法天宮助紂為虐,狡辯何用?」
「真是嫉惡如仇的傲笑紅塵……」
遍尋不見疏樓龍宿,竟是陰差陽錯對上異邪之首,素來剛正不阿的傲笑紅塵,不欲同流合污。眼見傲笑紅塵並不領情,夜重生登時心生不悅,另生毒辣腹案。
就在僵持不下之時,整個涼亭猛然炸烈,青瓦崩散四方,撞斷奢華欄杆。原地竟生數丈高之黑洞,邊緣疾雷閃電不絕,一桿狼煙橫舉,踏出異度先鋒戰將。
狼煙點烽煙,棕髮披肩、額生紅紋,眼罩封印的青年,騎著一頭人高的雪白狼獸,無言、無語,帶著焦枯氣息的掌風暗送,便見遺冊飛入夜重生懷中。緊隨其後,赦生童子調轉方位,狼煙戟點向傲笑紅塵,用意不喻已明。
「《寧暗血辯》手抄本……明哲保身,疏樓龍宿你果不弱於人呀。」
冰冷的笑聲,半是嘲諷半是自得,夜重生收起《寧暗血辯》,反朝赦生童子看去,「對付傲笑紅塵,並不在交易的範圍。」
低沉的喝聲中,但見驚雷敕字。外圍尚有兵將,不懼傲笑紅塵脫逃,夜重生索性再閱《寧暗血辯》,沉吟片刻提出條件:「吾需貴界奇珍穢百刺。」
「阿……」
雷電引字果斷承諾,但見狼獸迅猛一躍,赦生童子持戟攻上。
雖因取業修法之故,功力未臻完美,魔將不能肆意殺生。但在此情此景之下,深知來者非凡的傲笑紅塵,又怎敢輕心大意?
不明就裡臨危應戰,傲笑紅塵雖驚不亂,劍盪紅塵渺渺。但疾雷電竄的狼煙戟,掃來卻是意外的勇悍。
驍勇之魔獨特戰法有別苦境,強若傲笑紅塵一時難察深淺,竟也無法立時占得上風。
「天蠶蝕月!」
旁觀冷覷得夜重生,掌間幽藍邪能暗聚,水銀之軀如蛇蜿蜒,順勢夾攻而入。
「烽火紅塵路。」
岌岌可危關頭,傲笑紅塵再運極招,烽火開道辟路。赦生童子狼煙半斜,亟雷之力擋下殺招,狼獸仍受余勁震退。
回身一劍斷絕水銀蝕體,傲笑紅塵怒視相向。夜重生卻是傷而不死,雙手化為透明夜刀,直剖再進一步。
傲笑紅塵險險避過水銀刀鋒,劍鋒寒芒反身再攔狼煙。腹背受敵之下,已明再戰兇險,傲笑紅塵迫不得已,正欲施展禁招。
熟料,就在傲笑紅塵劍退兩人、十三名鋒光焰大盛之刻,突來散靈網由後罩身,十成真氣陡然潰散一空,紅月一閃眾人人影已失。
戰囂之後又復靜默,損壞殆盡的宮燈幃,驟然降下雪白道影。
「這,此地發生過戰事……」
本為排解兩人恩怨而來,劍子仙跡卻是未想宮燈幃,竟會被破壞成這等模樣。愕然不已的劍子仙跡,連忙俯身一察殘留氣息,頓時白眉緊蹙難舒。
「殘餘真氣參有魔息,卻又有別於苦境魔族,麻煩了。」—————————————————————————————————————————————————
「王城衛,王城衛,軍雄馬壯耀國威。山鬼來,王城潰,覆首不見一人歸。」
荒涼王城,屠城記憶,翻湧詭怖無斷的殺伐悲嚎,似虛還實,似遠還近。
紅影獨立舊地,籠身迷煙之中,竄生幢幢鬼影。曾經沉迷獵殺、生與死的遊戲,卻在孤身一人之後失了趣味。
本欲向沐靈山證明,怎樣才是屬於山鬼的真實面貌。到了此刻,卻是連曾經的自己,也逐漸模糊了原樣……
嵐翳織煙,幽草凝綠,入眼半壁蒼茫。血散漂霧,枯枝點紅,映目五分淒寒。
矛盾的景,矛盾的人,矛盾的心,紛紛亂緒。血影卻在背後腳步聲響起之刻,莫名心思躍動下,問出昔日之言:「你,嗅到死亡的氣味了嗎?」
「按時間來說還沒到那醮祭典,你又在起肖?」
「明明只是無聊的人,定下的無聊時間喔。我可從來沒有答應。」
折桂令綻生血痕,百岫嶙峋望著聞人然,意味莫名地說道:「嗡嗡嗡,我又殺人了。」
「……上回在北域殺人之後,你有救過人?」
「那不是沐靈山該做得事情嗎?」
百岫嶙峋奇怪地回了一句,旋即又追問道,「所以我才不懂,你為什麼要我救他。」
「那沐靈山不在了,繼續殺人對你又還有什麼意義?」
「我殺人需要理由嗎?」
「救人就需要?」
「嗯……」
喜惡無常的山鬼,怔神默然無語。許久之後,百岫嶙峋方側過臉,彆扭道:「人在蕭山之阿,用瓊月木保住了最後生息,但我還沒決定究竟要不要救他。」
「從蕭山到九峰蓮滫,有很長的一段路。我會想辦法說服你。」
「我不去。」
甚是乾脆地一口回絕,百岫嶙峋答道:「反正我就是討厭玉老禿一樣的禿驢。」
聞人然奇道:「你怎麼知道那裡有和尚呢?」
「他身上有令人厭惡的味道。」
一言否決,百岫嶙峋卻是不曾直說:那種厭惡的氣味,便如當初玉菩提心血澆沃的溫暖悲憫,分外使其懷念。
「這樣啊……」
仔細審視著山鬼的反應,聞言續又深思片刻,聞人然並未直接作答,反而低下身將女兒放下,旋即迅影化光去向蕭山。
「我要帶劍雪去九峰蓮滫,秀心就麻煩你帶著啦。」
「你!」
腦智混沌的山靈,愣愣地望著遠去的聞人然,始終出神不解。直到只有半身高的女娃笑出聲,百岫嶙峋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人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