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外之訊

  「蝴蝶叔叔,你非要和刀大哥過不去嗎?」

  幽靜山坳,落梅繽紛,已失欲尋之人蹤跡。但接了生意的蝴蝶,暫結了兒女私情之後,終得完成接下的任務。

  「丫頭,殺手有殺手的角度,遊戲有遊戲的魅力。就算你爹和我是朋友,也不能讓本蝶失了信譽。」

  幾隻淡金的蝴蝶環繞飛舞,人虛坐在樹枝上晃蕩著身子,蝴蝶君抄著雙臂,微有些苦惱地望著刀無形道:「本來要是早知他和你爹有關,吾根本不會接這一單。但,縱然賠本生意很費事,為了一口氣,本蝶照樣也得給它拼下去。」

  「可是……我們有三個人,還有雪鴉阿叔在,你很難占到便宜呀?」

  「保護人和殺一個人,並不是一回事。唉,他要是死在小章袤那班兄弟手上,豈不無這般難為了?」

  同樣的殺手經歷,雪鴉自然明白。像蝴蝶君這樣一名殺手與高手的結合,若要除掉遜色許多的刀無形,就算刀無形被保護得再嚴實,找到機會亦非難事。而蝴蝶君一直放任到現在,除了說明他著實不願動手,不作任何他想。

  但與此同時,生意既然接了下來,以蝴蝶君守諾的個性,至少要全力一試,方才對得起自身格調。

  「不過,算來算去,要是和你爹鬧翻,本蝶這單生意都虧了血本。僱主沒存什麼好心,吾又何必乖乖完成任務呢?」

  聞人清苒心下一喜,眨了眨眼睛勸道:「對啊,蝴蝶叔叔你要是缺錢,等阿爹回來付雙份,那樣就好啦。」

  「不行,規矩是規矩,三刀是底限。」

  從粗樹枝上一躍而下,拍了拍腰間的蝴蝶斬,蝴蝶君此刻卻無玩鬧的意思,認真非常道:「只要他能接下本蝶三刀,這單生意就算吾完成不了,以後自然也沒人找你們的麻煩。」

  沒等聞人清苒繼續套近乎,刀無形便已大步上前,定視著蝴蝶君道:「三刀就三刀,生死無埋怨。」

  「可是……」

  「夠氣魄的人,本蝴蝶向來欣賞。可是自不量力,也會壞事哦。」軟蛋孬種入不了蝴蝶君的眼,但也因此本欲留手的三刀,反成尊重的絕念。

  不再拖延耗時,不顧旁人神色,蝴蝶斬瞬凜寒芒,耀目金色倏然轉紅,一刀舞蝶如戲花叢,殺機寒意已是凌冽透心。

  刀尖紅蝶戲焰,出手便見不凡修為。雖見楚秀心緊張的模樣,早知來者非是易與。但手上之刀未及出鞘,便被蝴蝶斬攻至面門,仍是大為出乎意料。

  所幸之前在不夜天,刀無形時常被聞人然搞突然襲擊。意識尚未跟上,身體本能卻已迅疾做出應對!

  直面剖來的斬刀,忽被連刀帶鞘前舉一擋,隨即但見刀無形真氣一震,刀、鞘頓時一分為二。鞘帶雄勁入石三分,刀無形不退反進,右手掄刀斜斬紅蝶胸腹,攻守之勢登時互逆。

  「嗯……有點意思。」

  北域三大刀劍傳奇,身法雖當不得絕世無匹,卻也是當世一等一的強悍。

  輕笑微嘲中蝶斬偏移,但見蝴蝶君身影幻移,人似化作迷離紅蝶,張翅猛然一振,翻身倒懸天降,焰刀凌厲更勝先前,絕倫之式登添無窮壓力。

  威脅致命剎那,刀無形竟是超越自身極限,橫身挪移數丈,險而又險避過紅蝶天斬一擊。

  首度在開眼情形下,仍能保持清醒,就在蝴蝶君倒身而落,刀尖點地招式用老之刻,刀無形刀掄半圓,虛幻龍影由身而起,正是名招皇霸千秋,迅猛霸道反擊。

  「還不夠看。」

  紅蝶化焰與龍同歸入塵。話雖輕鬆,意顯沉重,蝴蝶君刀焰再轉,三刀最後一式,正欲砍下。刀無形雖知不敵,仍須全力以赴。

  熟料,勝負將分之刻,山巔之上,霍然降下金色龍影。

  一口寶刀橫空而出,堅定而自信。蝴蝶斬落在其上,激其火花不斷,蝶刀卻是難犯分毫,只因根基之差!

  尊榮龍鱗刀,金光亂人目。龍氣、貴氣、霸氣、皇者之氣,完美統合於一。一頭高梳的龍型頭冠,額頭兩束垂落的金白髮絲,眉間並刻著龍身火焰般的眉痕。

  身著金白的意外來者,卻無意與蝴蝶君動手,反是緊緊注視著刀無形,仔仔細細打量許久,方才長笑道:「桀驁有傲骨,相似熟悉的龍息,嗯,沒錯……哈哈哈哈哈……赤麟,大哥終於找到你了!單刀殘軀飲寒風,今朝有酒醉黃龍,哈哈哈哈哈哈……」

  豪邁笑聲久久不絕,金燦龍影已抓著刀無形,騰空不留蹤影。

  「碰上一個肖仔。」

  莫名其妙而來,哈哈大笑而去。不過本無意下死手,有人攪局,蝴蝶君卻也樂見其成。

  收刀回鞘,蝴蝶君此刻方才松下面色,道:「喂,剩下你們兩個小鬼,還想幹什麼呢?」

  「我們是出來找人的。」

  刀無形突然被一個不認識的人抓走,雖然不似懷有惡意,聞人清苒也不敢不留神,想了想還是傳訊雪鴉,將訊息捎至天下封刀,才將畫像拿出回答蝴蝶君。

  「蝴蝶叔叔,你認識這個人嗎?」

  「這個人……五字瘋說不定有熟悉。怎樣,要本蝶帶你們找人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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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險峻峽谷,陡峭地貌,天塹分隔兩邊,山道剩下唯一通途,正是風雲峽。

  昔日風雲峽一役,雖受東瀛武人稱道。但此處地形極險,又在多年前的戰鬥中飽受摧殘,已是常人難至。

  然而此時,遠遠卻站著一名衣著華貴,髮飾許多扇墜之人,靜候著計劃之外的人,與多年知己交手,別有一番心思考量。

  一戰穩固絕巔,從此扶桑無敵,東瀛不敗,地位再難動搖。晚來一步,斷崖正對,猛烈風吹衣袍颯颯,與源武藏的威嚴剛正不同,神無月依是一副常事不贅於心的模樣,但斂肅的武息,更見武魁重視之意。

  眼見著聞人然,莫名雙眼緊閉,眉頭擰在一處,神無月並未誤認對手是不尊敬,僅是靜立等候。

  「抱歉,一時心血來潮,惡兆臨頭。」

  先天預感不會作假,不過人在東瀛,再急躁也解決不了問題。

  稍一轉念,聞人然已將浮動心緒按下,解下腰間佩劍。不用主動招呼,暮秋筠已將丹青見接在手中。

  「返無未必能化掉丹青見,但一定會損傷你的靈性。乖乖站在一邊,不准動手聽見了嗎?」

  「唔,嗯。」

  暮秋筠遲疑須臾,搖了搖烏黑馬尾,便乖巧地退至一旁。神無月見狀,雖覺好奇,仍是淡笑:「有名劍不用,可不能怪吾占得先手。」

  「那你讓我出手先攻,不就扯平了?」

  「哈!」

  玩笑聲中,赫見聞人然並指一劍,遠隔斷崖,直指軍神心口要害而去。

  映目雖是試探之劍,猶是武者生涯,區別於任何一場戰役的別樣驚險。

  身具神遺之招「返無」,以往軍神無論面對任何高手,都不必挪動半步。但,此刻不同……

  兩人曾在河岸交手,彼此內功特性薄有了解。神無月仍運返無以對,但非是全然冀望於一招。

  腦中電光一念,初式已分結果。鋒銳劍氣雖被盡化無形,竟非全無負擔。

  刨除返無,神無月之根基,亦是世間少有之強,拆招不必太費氣力。但背在身後的手掌,尚存一股亘古悠遠劍息不去,神無月凝神細察,首見訝色:「一點道之氣息,近道非道之劍?」

  「免擔心,用在這種私人的戰鬥,這劍造成不了太多影響。還不如另外一口劍,對你更加有效果。」

  解釋之言放出,人卻更快一步,身在絕峰之巔,運用哪一式災劍,全然不用過腦思考,登時,藍衫劍者已失形影。

  巍然厚重更勝山嶽,再一劍緊隨其後而來,呼嘯的劍風亂卷一身紫白衣袍。非是劍快一步,竟是人在劍出之刻,便已逆勢而上!

  「絕殺千里。」

  「一騎當千」的名號怎能是虛傳?一人之力屠絕三萬亂軍又豈會作假?號稱絕殺千里,縱在千里之外,同樣難逃!

  淡漠一聲,瀟灑過目,神無月身快錯影,雙掌一翻已是強招上手。明是劍出在前,此刻卻反成被襲殺者,緊追不捨的怪像,正見武魁名下非虛。

  然而,聞人然最初便無意靠仰仗神速為勝,瞬時反身劍指正迎上拳背當空交匯,霎時氣勁爆破八方。

  一拳換一劍,旋風驟散遠天,聳峙之劍遭遇凝厚拳意,極端之力不著兩人之身,仿佛穿過身軀朝著彼此下方高峰而去,崩塌雙面峽峰在目,亂石崩飛繚亂人目,數十里之地,信手毀於一旦。轟然驚爆之中,從此再不復見風雲峽!

  早先身立其中者,此刻竟也完好無損,頗見隱而不顯之能為。身染粉塵的東瀛太宰,雙眸閃爍智慧巧思的光彩,溫文爾雅的面容,饒有興致感嘆道。

  「神無月,不用返無,不用歸一,初招就是全力,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