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域風起

  玩笑言詞不欲辯駁,刀無形恍若充耳不聞,只將精力放在對面來者之身。

  但這一眼望去,目光冷淡的章袤君,卻是一副貴公子般的儒雅的氣質,立即讓刀無形異常不喜:虛偽的做派……或許不得不承認兩個小鬼說得話,有那麼一絲絲的道理?

  個性叛逆輕狂,又是莫名被人所阻,刀無形自無多好的口氣,徑直道:「惡意攔路,可是會令刀不悅。」

  「刀不悅如何,人不悅又如何?」

  性喜蘭花之潔,章袤君生來就有些厭世的潔癖。除了在處理與五兄弟有關的事物之時,手段總透著幾分與表面截然不同的冷酷殘虐。

  而刀無形與殺害三哥的人有關,素來念情的章袤君更是不會留手,拇指食指捻動簪劍,開口亦不過只得一句:「蘭花落處,寸草無生。」

  蘭花隨劍旋轉一瞬,人影似幻觸目即失。章袤君出劍便是全力;試探之功成與不成,亦只在這一劍。

  簪劍伴蘭花破風殺到身前,一劍仿似帶著捨生決死的意念。然而刀無形起刀一轉,方才驚覺刀風略過,斬破的僅是虛影。

  「花影流溯。」

  剎那之失,刀無形背後頓現空門。另外兩童仍未適時出手,只因刀者直覺敏銳,已是一刀後發回攔,止住凌厲簪劍。

  近身肢接先手失利,章袤君卻僅是冷聲一笑,簪劍劍氣如若毒蛇吐信,右手軟消綿密刀風,覷隙再進一步,心欲血祭亡兄。

  熟料,背身垂首的刀無形,之前竟似未出全力,此刻危機逼命,頓時眼生藍芒,迅刀快不可破,立改情勢!

  耳邊撕拉碎響,干戈頓時收止。優雅的儀態,因袖下破口微亂,章袤君退出數步,盯視著刀無形。

  湛藍光輝瞬閃即逝,刀無形亦不再追擊,沉心奮力壓抑洶湧殺意,定地駐足不動。

  「呵。」

  章袤君並不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卻亦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雖不明白刀無形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定是有價值的情報。

  淡漠一笑不再動手,復將簪劍插回發間,人與八懺相視一眼,便已在蘭瓣飄飛中化影而去。

  「什麼都不說,打完架就走,真是個奇怪的人」

  未散的冷厲殺意,令阿九不由眉頭一皺,說著拿出一瓶凝神藥丹,塞進刀無形的嘴裡,助他平復引開眼引起的躁動,隨即又問:「……不過,咱們這算是剛出門,就被人盯上了嗎?」

  聞人清苒想了想,奇怪地反問:「可是連續兩個人都針對刀大哥。如果是盯上我們,為什麼只找他一人呢?」

  「吾與那人素未蒙面,不用胡猜了。」

  吞下丹藥平心靜氣,刀無形終從狂暴的殺性之中恢復過來,冰藍的眉頭一軒,思索著問道:「丫頭,你爹當年有在北域附近做過什麼?」

  「為什麼是我爹?唔,就是有人截道搶劫,然後和爹動了手。爹一不小心被那個人的同夥打到山崖底下,後來就被畫像上的人給救了。」聞人清苒按下迷惑,一五一十地回答。

  聞言靈思霎動,刀無形再問:「剛開始動手的那人呢?」

  「死了,嗯?」

  聞人然清苒抬頭四目相對,各自父親曾經所為連串在一起,真相如何已有七八成把握。

  阿九見兩人若有所思,必是有了相當的收穫,隨即開口:「那在找到人之前,我們又有了其他的麻煩要解決嗎?」

  「或許不算?」

  白底青花襦裙、藍褙著身的聞人清苒,撓了撓鬢角確認似地答覆:「我記得阿爹講過,畫像上的人能破什麼掌……大概找他和對付這些壞人,並不矛盾呢。」

  「找不到人怎麼辦?」阿九問。

  刀無形將刀收回腰間,面色漠然:「挑戰高手才是刺激。」

  貓耳少年懶洋洋道:「沒了命就不刺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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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香上引,章袤請見。」

  廟宇高堂,九登神府,香菸裊裊。驀然,就在蘭香飄入一瞬,高台之上跳下一隻戲台子裡的報馬猴,神神叨叨地念道:「王爺諭旨,君侯上天梯。」

  穩穩一步踏上天梯,周遭環境登時改變,仿若虛無之境。轉眼,章袤君來到了鄧九五隱身的神秘場所,入耳便是:「不曾得手?」

  「是,刀無形有古怪。照理而論,他之刀法雖是不弱,但還差吾三分。誰知眼生異芒後,猝不及防間,竟又能勝吾一籌。」

  刀無形有這種異能,身為其父的刀無極又該如何?困惑謹記在心,鄧九五隨即將之按下,道:「那看來此行不虛了?」

  並非任何人都值得章袤君親自出手,之前他亦未認為一個晚輩會有多少能耐。

  臨行之前,地理司拿著東方鼎立的仇將他說服前往,尚不重視。而在與刀無形交手過後,才讓自有傲骨的章袤君,生了濃厚的興趣。

  聞言,章袤君頷首坦然應答:「值得再試的對手,另外兩名孩童,大哥二哥又要如何處置?」

  「本因正道力強,而促使的**聯合,正是合用之時。」

  「江湖風傳,聞人然已流落未來之境。此等因利而合的聯盟,還有必要嗎?」

  「誰能斷定非是故意掩人耳目的說辭?」

  鄧九五語調一沉道:「意外的變數令聖曇嵐赫早死,當初設計雙佛並現的計劃失敗。而要助大哥儘快獲取北嵎皇朝龍氣,適當的借力亦是必須。」

  「嗯,邪兵衛該怎樣處理?」

  「劍子仙跡無法坐視佛劍分說赴死,因此邪兵衛之事不必急於一時。而那名聖體鬼胎甚是棘手,暫亦不宜妄動。」

  如今的鬥爭焦點在北域,過於分散兵力對般若海聯盟並非好事。轎內的鄧九五沉思片刻,又道:「三名少年的目標令人生疑,畫像上的人應也值得注意。唔……翳流與幽燕征夫,想必對這三人甚感興趣。吾等出了力,也不能讓他們坐享其成。五弟,將訊息轉達。」

  緩緩點頭默認,章袤君見得轎影將散,忽而眉頭一緊,追問道:「關於四姐……」

  「多情,是你致命的弱點。在威脅到眾兄弟之前,她還是我們的一員。但她若執意背叛,休怪兄弟情絕。」

  「身為手足,章袤實不願再添憾事。吾會盡力說服四姐,勸她回心轉意。」

  「能,當然是最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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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勢巍然的北域皇城,繁華難掩日暮西山。內憂外患不斷,龍氣更是日益衰落,倍使智者憂心。蕭然藍閣內外,師與徒仿似尋常的再會,卻已隔著身份尊卑。

  帶著君臣之分該有的禮儀,本該逍遙世外之人恭聲問道:「登基臨朝數日,皇上有何感觸?」

  「步步驚險,如履薄冰。」

  八個字的答覆,已令玉階飛心知,身前便裝出行的北辰元凰,雖尚未失良善本性,但已初識帝王無情。

  思及北域近來謠言突起,朝內必是攻訐不斷。再怎樣寬宏大量的皇者,亦不可能忍讓太久。更何況北辰元凰天資聰穎,卻也更容易因此一時錯判,走上另外一條道路……

  玉階飛不由略感憂慮,開口唯有:「只要皇上心為黎民著想,玉階飛定不負隆恩,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辟商未斷,龍宿亦尚未決定插手北域皇族內務。心性不算極端的北辰元凰,卻是對玉階飛尊敬如初,連忙說道:「太傅教誨,元凰一刻不敢忘懷,何必如此?」

  在自己面前,還是「元凰」而非「朕」,但這自稱的些微差別,又能維持多久?

  不過,眼下只要北辰元凰仍為北域人民盡力,玉階飛亦不想計較其他,言帶欣慰地笑道:「自幼看皇上長大,臣一時心生感觸罷了。不過,關於鎏法天宮……」

  「朕正準備頒布旨意,將西佛國地界劃出,請活佛回歸。」

  「哦?在那之前,皇上又準備怎樣向國師解釋?先日吾曾與其一會,星象高人圖謀本朝龍氣,若是處置不當,恐生滅國之患。」

  威嚴自發,北辰元凰正聲道:「龍氣事關本朝命脈,就算是國師又怎可予取予求?」

  「正是如此。但國師武略過人,要將之除去並非易事。北嵎內部不穩,或可商借中原之力。」關於地理司此人,玉階飛亦感頗為棘手。

  「太傅的意思,是從蘭若經血案切入?」

  「皇上又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