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詳臥佛台,異端的魔邁開腳步,延燒一地的紅蓮,魔之形態的吞佛童子,淡漠眼神尚帶初醒的疑惑,行動卻是冷酷的堅定。
殺誡受金色的慈悲輕阻,非是因為力不可及,僅是一瞬間的莫名分神。
「殺誡,一蓮托生,吾的時間不多了。」
殺氣倒逼入殺誡,吞佛童子眉頭緊蹙,低吟一聲痛楚,地面上霎時蔓延開殘忍的火焰,燒毀平凡又安逸的清淨之所。
「悉曇無量。」
吞佛童子一劍砍下,聖曇嵐赫宣念一聲佛號,最後一眼看遍三千紅塵,是進入生命新生的天數輪轉。
「視生如死,平靜純然的鮮血,是最高貴的血紅。可惜,魔,並不需要了解佛的生命真諦。」
來歷如迷、心思如迷的魔者,從純淨的眼中看出佛的慈悲,卻又仿佛全不在意一般,僅是靜看著一切發生。白色的法衣戰袍,在紅焰下愈襯孤冷。
聖曇嵐赫入寂,血裹靈珠飛往西南。殺誡的影響逐漸恢復,烈焰中的魔物再度如墜迷霧,恍恍惚惚耳中傳來急迫的腳步,須臾之後人已遠去,回歸最初的冰封之地。
「吞佛童子……」
遲來一步,面前僅剩無聲的佛軀,留人沉思不解。墨綠的人影未及離去,便被幾名察覺不妙,急急趕回的鎏法天宮高僧包圍。
「佛子!」
莫松罕上前一探,降臨不久的新任活佛,已失生息跡象。其餘三名千羅壁高僧,本被雙佛並現異象所誤導,又覺劍雪無名之身隱透魔息,登時先入為主。
「魔類,為活佛償命。」
非循首開攻勢,其餘兩人隨後協助。莫松罕為人穩重,揚聲囑咐道:「三位不可衝動,此時當以弄清真相為要,將人擒下問話即可。」
三人得到首肯,出招雖無殺意,手腳卻已放開。劍雪無名輕一蹙眉,依是餘地多留,處處忍讓,招招寬容。
久纏之下漸生不耐,劍雪無名化影騰挪,清冷作答:「非是吾。」
「那又能是誰?」
「……」
內心猜測早有,苦於不能明說。兀自咽下四字,劍雪無名已然不願答覆。然而劍雪一時遲疑落入他人眼內,卻使三名阿闍梨心中更為篤定,眼前似聖似魔之人知情無誤。
「為察真相,得罪了。」
邯寧、非循,騰虛互視一眼各取一方,展開三相法輪陣封鎖劍雪無名脫身去路,再不留手急催佛力,意欲速戰速決。
清聖佛光照耀下,雖是羽化靜蓮重生,劍雪無名魔胎本質受其所激,內心想法頓受影響。人尚在竭力忍受,背後布條所封之劍,卻已自發魔能抗衡佛氣,足下三尺紅意頓生。
「梅魂葬月。」
陰差陽錯現異象,頓使矛盾更為難解。眼見三名阿闍梨愈不容情,劍雪無名不願再爭,無奈之下,唯有持劍一旋,涼意驚心一瞬,法陣當即告破。
「因何不聽?」
飄渺之聲未散,劍雪無名行跡已失。三名阿闍梨受勁急退,懾於對手能為不敢妄動。手仍顫抖的邯寧,沉吟道:「最後一招乃雖是冰屬,但由那口劍散發之氣息來看,與佛子所受之傷如出一轍。無論他是否是真兇,都脫不了干係。」
魔與佛、佛與魔,難分難解。一念之差的誤解,導致與既定不同的岔道。莫松罕思索良久,終是一嘆道。
「佛子身亡,雙佛並現的異象,皆須處置。勞煩三位阿闍梨將那人形貌繪圖,傳至各寺廟於公開亭告示,並將此訊捎遞中原素還真。」
「目前亦唯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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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不是壞人唉。」
有些事習慣了,也就成了日常……
從公開亭看完熱鬧,本認為聞人然不在,早該離開的刀無形,卻又鬼使神差地回了不夜天。
大半日不見人影,被眾人追問出去處,刀無形亦只能冷著臉,將最近武林的要事一一說出。比如北域皇朝與外族開戰,三教怪人與殷玳的故事,邪影的傳說,乃至劍雪無名……
小時候,曾經窩在聞人然懷裡纏著講故事,秀心卻是知道聞人然所提及幾個人的形貌。
墨綠的裝束,額帶束著海帶一樣的亂發,爹的救命朋友……腦中一轉念,聞人清苒越聽越是奇怪,更為肯定劍雪不是殺害聖曇嵐赫的兇手。
刀無形道:「你又怎樣斷定?」
「阿爹說過,這個人他認識。」
阿九問道:「如果只是樣貌相似呢?」
「嗯,樣貌可能相似,但是他救過阿爹……實力也能作假麼?天下寺廟那麼多,很長時間都打聽不到他的消息,應該八成不會錯啦。」
比起無謂的猜測,刀無形素來更加願意親身證明,不以為然道:「想有何用,是否真是你說得那人,找到不就知道了?」
金小俠被佾雲帶去探望傲笑紅塵,沙羅人還在幫杜一葦的忙賣饅頭。不夜天此時只剩下一大兩小三人。而一旦孩子少了熱鬧,環境自然就有些沉悶……
阿九心思躍動,咽下麥芽糖,睜大眼睛道:「我們三個人一起找?」
「好啊!」女童高興地一口答應。
叛逆本性雖有很大收斂,實則亦只是擔心安全,刀無形還是忍不住嘴欠道:「誰說要帶你們兩個了?我可不想拖著兩個累贅。」
聞人清苒愣了愣:「累贅?」
「儒門教母敢放你一人在外嗎?」
刀無形說完,續又將目光投向阿九,冷哼道:「還有你這個小鬼,雖然不知道什麼來歷。但是能被我那便宜師叔撿回來,背後一定也有高人。」
阿九捏拳不滿道:「喂,我明明比你大的多。」
「江湖經驗呢?」
「……無。」
好不容易在一群妖孽中,稍微找回了一點自信,刀無形抱刀抄起雙臂,語調一沉道:「所以你們兩個,還是安安靜靜讀書修煉,免想出門了。」
「可是……」
「還可是?」
「你打不過我哎。」
一句話,將之前的所有前提盡數推翻。聞人清苒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低下腦袋小聲建議道:「我認為咱們三人還是一起出去的好。否則你要是遇見危險,等阿爹回來了我不好交代。」
此時此地,究竟誰才是大人,誰才是小孩子?憋著氣卻沒地方出,刀無形唯有強辯,道:「那你家裡呢?」
「雪鴉阿叔一直在保護我們。真要碰到解決不了的危險,他也會將消息傳給娘啊。」
刀無形眉頭一揚道:「你很早就做好了準備。」
「我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