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樂極生悲

  話都說到了這種程度,金子陵也不會再多說些什麼。不過想起早先一頁書提起的事,聞人然卻也不便久留寂山靜廬:「女琊暫且不提,雲渡山只有前輩一人,總歸不**全。還請金子陵你將熔煉之法告知。」

  「熔煉並不困難……可要做到人劍同心,你必是要用丹青見。」

  「是,所以摺子蔚問你的問題有解了?」

  「以你的個性,這口劍必不會讓任何人插手練鑄,而考慮到丹青見本質特性,齊子然的種劍養劍之術便成必須。」

  「嗯……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合攏的摺扇差點沒忍住敲到聞人然頭上,金子陵憋住氣提點道,「波旬之劫若過,你必被推至風口浪尖。屆時你不僅僅是暫時失劍,自身功體亦必大受創傷,有心人不費盡心思除掉你就是奇了。」

  「我又不至於失劍頓失五成功,先把有心人都幹掉不就結了?」

  滿不在意地搖搖頭,鑄造至少沾血冰蛾層次的劍,那就是誰鑄誰倒霉。哪怕僅僅只是將丹青見升等,對於鑄者而言也絕非易事。

  像金子陵這種鑄術遭天妒立馬就要被雷劈的,根本連碰都不能碰,聞人然哪敢把事托給他做?

  「好了,我內心有數。老妖你把我需要的東西交我,我還得趕緊回去。」

  見聞人然始終堅持,金子陵亦不再勸,掏出兩卷手札心得,神色復歸懶散道。

  「哎……你要的兩本書在這。看完了趕緊離開,免打擾我享受午後清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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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幽白馬寺,寒煙枯木,古廟香爐,山下流水似白練,緩緩東流逝。

  歸於平凡的王者,潛心禪道的真龍,身似尋常農夫,肩壓扁擔挑水,一步步踏實地走在歸寺路途。六百擔水負責至今,不少一桶半擔,使心漸歸恬靜。

  往日烽火爭龍事,歸於風輕雲淡。而今凡塵路途將盡,星主束縛捆綁早無,前塵往事皆放,只待了結封靈因果,便可返歸悠遊自在。

  白馬寺後院菜園中,不明、不白兩個小和尚,正嬉鬧著平日瑣事。見了天策真龍挑水上山,連忙上前將之接過。看清了他之臉色後,不明有些好奇地問道:「佛友你要介入凡俗之事?」

  「修行之初,佛性懵懂。佛途修身修心,污濁染身不染心,了結塵世因果,辟得佛途,證悟佛道,天策真龍方得新生。」

  「生的無奈,活的無常;死的輝煌,歸的自由。人生難得睜開雙眼,便見大空間。佛友能有此悟,實乃大善。」

  不白和尚說完,不明和尚瞬時明了,已至分別之刻。縱有少許不舍,不明和尚放下手中舀子,雙手合十灑脫道:「阿彌陀佛,相逢自是有緣,佛友客氣了。」

  「告辭。」

  天策真龍轉身從容邁步,依是早先魁梧不迫之姿,卻無過往威嚴壓力,緩緩走向青石板青石板的盡頭。

  「龍主……」

  久候的中年謀士眼帶激動,雙腿微微顫抖即將下跪,卻被兩隻有力的手掌止住,但聞耳邊一聲雄沉。

  「吾是吾,不再稱孤道寡,世上再無龍主之稱。貞謀,你吾相識至今,故人多已不在,這一路辛苦你了。」

  天策真龍慢慢扶起鳳棲梧,掌間傳遞的情感,猶有幾分君臣之氣殘餘未散。然而濃重者卻是一股自遠古以來,相互扶持日久的深厚情誼不變。

  「貞謀永遠是貞謀,王朝的謀臣,龍主的下屬……」

  深入骨髓的固執不改,鳳棲梧此刻心中有點點不甘,卻多更多欣慰,乃至絲絲酸澀難捨。

  眼前之人是尋回本念自我的天策真龍,又不再是往日豪情縱揚的七星之主。但心知身前之人為蒼生付出一切的初衷一直未變,鳳棲梧未待天策真龍開口,當即屈膝跪地,獻上日前戰場破損多處,之後一針針親手縫好的披掛,懇求道:「貞謀不求龍主重建王朝霸業,只願隨龍主最後一次出征,亦是向世人正名。」

  「最後一次麼……」

  連日潛修心淨,正不正名早不掛心,倒是鳳棲梧之前一言觸動心魂,仿似看到往日麾下無邊兵將,勇戰群雄的不世氣概。

  豪情縱橫揚天際,叱吒風雲傲世行,天下無雙英雄魄,倒臥沙場戰士魂。宮殿笙歌依舊響,今朝霸業夢中境;尋遍千山萬里路,不知何處是家鄉。

  一點懷念,幾多歉疚悵惘;一息了悟,更有大願不變。天策真龍釋然一笑披掛上肩,風吹獵獵作響,雄姿巍然。

  「哈,雖只有貞謀一人,孤的身後如有千軍萬馬,波旬禍世又有何用?隨吾出征罷!」

  歸途去路難辨,往後人事皆非。但那股熟悉的豪情氣概,卻由不得鳳棲梧不心生感觸,熱淚盈眶,顫聲彎腰。

  「恭……恭祝龍主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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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成陷地矗天壁,隔著觸之可及的屏障,星雲河附近的星光更為璀璨,透著揮之不去的迷離危彩。

  決戰之時未至,女琊便已被帶到此地。因發現不了波旬弱點,眾人又殺不了單體其一。而三體無論傷勢如何,只一接觸便是合體之勢,強留一個暫無妙法封印的女琊已然無益。

  盤坐巨石之上,一頁書默然打坐。幾日來在雲渡山雖未受惡遇,女琊也不會對一頁書的性格感到有趣,有些不解地偏頭朝著另外一人問道:「光憑你與一頁書兩人,就不怕欲界大軍來襲?」

  「原來欲界這麼卑鄙偷襲?這可和女琊你之前罵我們的不一樣。」

  「哼!」

  女琊一時啞然,接著很是不甘心地說道:「要是迷達在此,任你強言狡辯也是無用。」

  「大姐,能不能不要把鬥嘴的事推給別人,說得這麼理所應當?你好歹也是魔佛三體之一哎。」

  聞人然有些無奈地說著。女琊把什麼事情都推給迷達……果然迷達面向未老先衰,是被女琊和閻達折騰的。

  「誰是你大姐?等閻達率人來到,你等正道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恕我失言。但是,女琊你真覺得我們把決戰的地點定在矗天壁,其中沒有任何深意嗎?」

  「無論有什麼埋伏,魔界一役失去菩提弓,你等再無機會!」

  上次毀掉的菩提弓,不過是沐靈山利用玉菩提的佛火,弄出來的偽物。搭配天君絲的正品威力,不讓波旬完整享受一次怎麼行?

  不過,聞人然還沒傻到把這種事說給女琊聽,轉念一想打開了一直放在手中的錦盒,臉色很是認真地挑釁道,「看見沒?有這幾粒珠子在,波旬想不失敗都不可能。」

  「拿一個人的命珠挑戰波旬,你以為吾是傻人嗎?」這下不僅僅是輕視不信,而是直接的鄙視,女琊冷聲道。

  「呵,這世上最可笑的就是說實話都沒人信。梵天前輩從不打誑語,信我不如信前輩,你有見前輩開口制止我說話麼?」制止的意思有兩種,聞人然可沒那麼好心直說。

  見了聞人然說得信誓旦旦不像作假的模樣,女琊不得不稍稍入神思考。

  然而平日打架衝鋒殺人在前,習慣了把問題交給迷達解決,所以就算女琊想了許久,仍是久思無果,不由拉長了聲調,猶豫著小聲問道:「你說得是真的?」

  「你問我……迷達很辛苦?我真是服大姐你了。」

  「哼,你免得意。想要對付波旬,你等亦會付出慘重代價。」察覺了之前失態,女琊神色驟冷,語氣冰寒地威脅,倏又轉為玩味。

  「莫忘了你體內尚有波旬寄體一命,波旬若亡你也休想活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