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賓客滿堂

  黑白雙少聯手,是力與速的完美結合。平時性格南轅北轍的二人,合作卻是世間少有的默契,頗現不俗能為。

  異端劍劃開道道幻影,速上爭鋒。夜叉劍沉重萬鈞,魔性狂燃,雙劍並行,合攻而上,風之快意,魔之囂狂,聲勢駭然!

  丹青見通靈遙感,輕吟一聲出鞘浮空。未有一息遲疑,聞人然虛步挪移,伸手正按劍柄,青虹瞬閃,聞人然接劍、轉劍、卸劍,一氣呵成,牽引黑衣夜叉偏刺白衣異端,借力打力。白眉微緊,白衣劍少閃退不失沉穩,劍化雙行之態,力為黑衣劍少爭取機會。

  「劍·九霄!」

  無須太多言語,黑衣劍少登時心領神會,藉助白衣掩護之功,凌霄再出重手,劍影虛中藏實,魔性狂野一劍,覷隙送返一擊。

  「風兮破地!」

  丹青見靈巧輕撥,人卸力疾退,一聲清喝過後,聞人然斜劍指地。

  天地無極引動天象之能,融入己身劍術,初成之劍甫現塵寰,峰頂突來颶風席捲,孤獨峰上風聲呼嘯更烈,尖銳刺耳,宛若風災過境,掀地數丈倒卷而回。

  半邊山壁遭受風劍侵蝕,迅速消化為塵煙。風藏劍,劍起風,生生不斷,宛如狂花怒旋。奇劍入了風之痕雙眼,不由稍感訝異:「是風,又不是風。」

  「災劍需以強橫根基支撐,才能展現實際威能。他將此招用在此處,並不能一盡全功。」

  「以法入劍,不見根本。憶秋年,你的徒弟與你一般,從來不盡全力的嗎?」

  憶秋年捻須笑道:「誒~,鳳形山試劍費了我無窮心力,絕無留手。」

  「呵,是嗎?」風之痕性情寡淡,一聲幾不可聞的淺笑之後,重新注目試劍之局。

  高峰平台怒風不息,災風之劍帶起大片滾石,打亂二人合作節奏。風中藏劍無窮盡,黑衣劍少登時受阻,難破風劍困圍,身上黑衫多處碎裂,不由心生懊惱,揮劍劈砍虛空,發泄心頭躁怒。

  同一時刻,聞人然身法速展,較之白衣更快三分,丹青見揮灑隨心所欲,劍影交錯以快斗快,力壓白衣長處。

  速上初回受制,白衣劍少一時心慌,行劍頓現紕漏。白衣劍少手中異端失准,反被丹青見點中脈門,手臂一麻異端脫手拋空,劍尖指地深插三尺,勝負瞬分。

  「白衣,你失了冷靜。」

  望著失劍之手怔目出神,耳邊響起風之痕溫冷之聲,白衣劍少立刻收回思緒,收劍走迴風之痕身邊。

  「還沒輸,再來!」

  風之痕語氣淡然:「黑衣,靜心。」

  「哼!每一次都是靜心,我不爽快!」

  來回踱步、話中不耐盡顯,黑衣劍少聞言卻是不曾違背風之痕意願,怒哼一聲隨即盤膝坐地,平氣定念。

  風吹白帶飛揚,風之痕望著憶秋年道:「你所要求之事,吾答應了。」

  「非是要求,而是拜託。很久之前,我就交了三屆劍譜。你若不來,豈非劍界遺憾?」

  「嗯……風之痕認定的對手只有憶秋年你一人。」

  一句話便知對方內心真意,憶秋年撫掌大笑:「哈,那便如此罷。」

  「還有他事嗎?」

  「我要帶子商外出串門,最近步雲崖沒人住,免你走空。」

  風之痕冷道:「劍譜吾會送去,再會何時?」

  「鳳形山。」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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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汪!」

  較劍告落,憶秋年師徒返回步雲崖準備。聞人然無事站在屋外等待,小蜜桃湊近仔細嗅了嗅,突然咬住聞人然衣袖,朝天大叫。

  聞人然遲疑道:「你要我挖開最光陰的墳?」

  「汪。」

  「人都已經死了,就別打擾他安息了。」

  「嗚,汪!」

  伏地嗚咽哀叫,小蜜桃強振精神,推倒墳頭石碑,朝著聞人然呼喊:「汪汪汪。」

  「你說在我身上聞到了最光陰的感覺?」

  「汪!」

  聞人然凝眉思索一陣,伸出手指解釋道:「那可能是上次化體被他煙化的緣故,所以才會有帶有他的一些氣息。最近我在外行走的時候,並沒有碰到類似老狗的人。而且你一直都守在這裡,又怎麼會弄錯他的生死呢?」

  「嗚……」

  「好拉,你天天趴在這裡消極度日,最光陰要是知道了,說不準真有一天跳出來跟我算帳。我都就要成親了,你就開心一點,稍微給我點面子嘛行不行?」

  「汪?」

  一看小蜜桃體型瘦了不少,思及洛子商成天澆花灌水,憶秋年到處跑的性子,聞人然立時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嗯……這次跟我走,好好把肉補回來!」

  「汪汪汪(步雲崖沒人管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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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巳年,壬戌月,戊午日,宜嫁娶出行。苦境婚儀甚為繁瑣,尤其是以楚君儀的身份,禮數更須齊備。

  紅燈高懸,飄綾風卷,紅燭溫黃,映目皆是華貴喜慶。

  新房距離燕居台僅有兩里路。大廳之內,眾多賓客齊聚一堂,氣氛熱烈倒也不嫌喧囂嘈雜,互相閒聊著等候新人來到。

  在場列位,除卻聞人然與楚君儀的親友,賓客之中自屬儒門來人最多。世外書香之人必不待言,就連少在江湖走動的靖滄浪,亦有派人前來參加喜宴。

  學海無涯方面,自然是由與聞人然關係不錯的太史侯出面。誰知久匿其蹤的弦知音,竟是很不湊巧地同步來到。二人甫一會面,雖因重禮而未失分寸,但那股古怪的氛圍,實使同席列位之人倍感煎熬。

  因儒門四鋒身份之故坐得最近,憂患深白眉微動,細細體會著身側的不對,面不改色打了個招呼,隨後移步別處,與疏樓龍宿套起了老交情。

  「太史侯不怒自威,那群晚輩有的受了。」

  手搖黑底鎏金扇,憂患深瀟灑雍容入座,「龍宿,吾坐在此處,汝該不會介意罷?」

  「憂患深汝若受得住身旁窮酸之氣,吾又豈有拒絕的道理?」

  疏樓龍宿說著,琥珀色的華眸斜視著身側,一身素白、沉默淺笑對視的劍子仙跡。

  氣質出塵拔俗的白衣老道聞言,眉頭一抖,用著略顯得有些不符身份的語氣,嘆息道:「龍宿,吾今日可不曾少了賀禮哦。」

  「呀,豁然之境一窮二白,汝更是兩袖清風,不知備了何種禮物,可否讓吾一開耳目?」語氣頗有些玩味,疏樓龍宿反問。

  「禮輕情意重,汝今日有機會一試。」

  「嗯?」

  「吾那好友做的饅頭,常人可沒有機會品嘗呀。」

  「勉強算汝過關。」

  疏樓龍宿伸出手中紫龍扇,遙遙指著樹下的白色大狗,意有所指地問道:「劍子,汝能告知吾,為何它會盯著汝麼?」

  「人怎會知曉犬獒的想法呢?不過非要吾猜的話,大概是龍宿你穿得太富貴……」

  「夠了,汝之笑話未免太冷。」劍子仙跡對己向來出口無好意,疏樓龍宿立刻制止,免得再受其害。

  聽著兩人鬥嘴,憂患深輕聲一笑,轉眼打量起院內各色賓客,不再出聲。

  五人聚在一處,百丈逃禪與風凌韻之間,隔著上官奇緣和風采鈴。憶秋年帶著洛子商,欲蒼穹與雲袖同坐。至於舒石公,則是被珠婆婆揪著長長的眉毛,不知低聲訓斥著什麼。老兄弟幾個不用旁人關照,眉飛色舞談性正歡。

  天下封刀一席,楓岫主人與刀無極靠坐在一處,本想過把小免帶來玩耍,卻因心裏面對拂櫻齋主僅剩的一絲不信任作祟,終是放棄了打算。

  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間在喜慶的氛圍中緩緩消磨。天色由明轉暗,日近黃昏,陽往而陰來,吉時將至。隨著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起,混雜著鑼鼓喧天,接親的隊伍終在此刻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