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賺的稿費一共八塊。
姜安安懷揣巨款在供銷社豪氣地各稱一斤桂花糕一斤江米條,江米條是糯米經過油炸後裹上砂糖製成,香甜酥脆。
前世,江米條是孤兒院極為難得的零嘴,一大群孩子為搶口吃的大打出手。可是等她長大賺錢以後,市面上卻再也找不到江米條。
因此,這次她足足稱了一斤,算是安慰並贈送給曾經的自己。
「專門留給你的,抓緊喝,瓶子還要回收呢。」二姐姜梅子神秘兮兮地拿出一瓶玻璃瓶汽水,不由分說塞進她手中。
玻璃瓶汽水一瓶三毛錢,她好不容易才搶到,連兩個孩子都沒份。
最近小妹可給她長臉了,連白縣長都親口誇讚婦聯的小姜幹事年輕有為。現在婆家誰不高看她一眼,就連糟心小姑子屁不敢放一個,日子別提多舒心了。
汽水是橘子味的,有氣泡,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萬分新奇。
姜安安兩輩子都不喜歡喝飲料,隨便喝了幾口便遞還給她,皺著眉毛表情可憐兮兮地:「我喝不了,二姐求你幫幫我。」
「怎麼跟小時候一樣,總讓二姐幫你吃東西。」姜梅子點了下她腦門,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喝了一口,眼眶忽然有些熱。
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姜安安身體又虛弱,所以每天早上家裡四個孩子中只有她才能領到一碗雞蛋水。
從小姜安安就生了副玲瓏心,鬧著喝不完要三個姐姐幫忙,其實是心裡念著她們。
等走的時候,姜梅子又給她捎帶兩斤糯米粉,雲州縣有冬至吃湯圓的習俗,今日正好是冬至。
東西太多,姜安安用網兜裝著放在自行車前面的籃子裡,圍巾包裹住脖子和腦袋,風風火火地往家趕。
今日家裡來了客人。
老於叔上門做客,帶了滿滿一口袋東西,光是吃的就有熏雞臘兔鹹魚。此外,還有姜安安心心念念的玉米手搖機器。
姜德貴率先試用新機器,發現剝玉米粒快速又省力。
這不,才一會兒功夫,半袋玉米都脫粒了。
他對玉米機愛不釋手,光是一個人就能幹完所有活,省得老婆孩子一塊受罪。
雖然姜德貴是個不折不扣的懶貨,但論寵妻兒,十里八鄉頭一份!
「老於叔,給您幫忙那三個小孩還好嗎?」最近工作太忙,姜安安看見老於才猛然想起那個被家人虐待的小女孩。
老於笑呵呵地說:「難為你想著他們,好著呢,每天在那我吃頓飯,個個身體倍好。以後要是我不在了,勞煩你多看顧他們三。」
聽他口氣要長期出遠門,難怪會提前帶年貨上門,姜德貴顧不得打玉米粒,急著起身:「你準備去哪?是不是出事了?我早跟你說過最近風聲緊那生意該停就停,這次出去躲多久,身上錢夠嗎?」
老於心裡一陣火熱,父母早逝,他沒兄弟姐妹,早年又是個渾人。要不是遇上姜德貴,恐怕早死在前幾年饑荒里。
這次碰上大麻煩,他必須得跑到其他省,否則會連累兄弟一家子,還有……
老於顧忌地看了眼姜安安,欲言又止。
「沒事,咱哥倆一會兒坐下來喝酒慢慢聊。」姜德貴右眼皮忽然狂跳起來。
他拍了下大腿,故意支開小閨女:「喲,安安你手上提這麼多東西呢,今天去供銷社找你二姐了吧?你娘在廚房,趕緊去找她吧。」
大人有話要聊,姜安安識趣地掀開門帘進了廚房。
林美如正在張羅飯菜。
鹹魚洗乾淨後和豆腐一塊燉最好吃,她大刀切了兩塊豆腐放入鍋中,又放入青紅辣椒段增加辣度。
光是聞著味,姜安安忍不住吞咽唾沫。
「還是你二姐工作最好,聽說大隊長媳婦跑了一天縣城也沒買到,最後在隔壁村換了糯米,自個拉磨磨的。」
她拿了一條新鮮肉出來剁成末,和醬油鹽巴小蔥一塊調成餡料醃製備用。
另取糯米加水揉成團,用擀麵杖擀成一張張圓皮,挑一筷子肉餡包進皮里,揉成團。
姜安安險些驚掉下巴,「娘,你在做咸口的?不做豆沙湯圓、芝麻湯圓或者花生湯圓嗎?」
林美如:「甜口餡料精貴沒地買,再說了肉餡多好吃,跟餃子似的。」
姜安安瞬間蔫巴,跟霜打茄子似的,可憐巴巴地說:「「那您給我留一碗不帶餡的,用米酒蛋花做湯底,放兩絲姜,多加點糖。」
「都是你爹慣的,回頭該治治你這挑嘴的毛病。」林美如瞪她一眼,洗乾淨手,彎腰從櫃櫥里掏出一個碗,裡面裝上兩塊桂花糕:「朱婆子釀的甜米酒最正宗,趁天沒黑趕緊讓你爹去換。」
典型的嘴硬心軟!
姜安安興奮地抱緊林美如,在她臉頰親一下:「娘,你真好。」
林美如心裡跟吃了蜜似的,面上卻嫌棄極了:「口水都沾我臉上了,髒不髒啊?回頭讓你三姐看見,又得挨頓批評。」
聞言,姜安安肩膀耷拉下來,開始告狀:「我剛在醫院碰見三姐了……」
她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添油加醋,單單是重複姜婷那幾句話,林美如的手緊握成拳,胸膛急速起伏,仿佛怒火已經燒到嗓子眼。
「屠宰場廠長小兒子前幾年拐帶女人私奔,被女方家打斷一條腿。你三姐真是好樣的,居然給你說了門頂頂好的婚事!」
最後幾個字是林美如咬著後槽牙說的。
「老娘和你爹沒死,你的婚事輪不到她做主。糟心玩意,腦子被驢踢了,才想出這等餿主意。」
姜安安嘆口氣:「她還說人家已經在安排相親……」
林美如抄起菜刀衝出廚房,罵罵咧咧:「姜德貴,看看你生的什麼閨女,缺德玩意兒……」
姜德貴:???
姜德貴比竇娥還冤!
姜安安對她爹投以十二分抱歉,抱著空碗溜之大吉。
夜涼如水。
蠟燭噼叭燃燒。
酒過三巡,老於酒勁兒上來,臉頰通紅,晃晃悠悠地給姜德貴又倒了杯酒,聲音有些哽咽:「經此一別,咱兄弟兩人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了。」
姜德貴幾乎快要急死了:「你快說啊,到底發生什麼事?老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一起想辦法總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