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先想辦法救豬?」
這一聲讓所有人集體沉默下來,更沒人反駁對方為何如此自私。
相比於王老三夫妻倆,作為所有人財產的大肥豬更重要,畢竟大部分人家一年到頭就指望年底能吃到點葷腥。
「還差一個星期就要駝豬去公社稱,到時候沒法交差,上面懲罰我們把另一頭充公咋辦?」
「那可不行,我家兒媳婦剛好過年生孩子,就等豬肉補身體了。」
「王老三失去過多會死的,難道豬比人命更重要?」
社員們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羅家旺特意找姜安安來,其實就是想要她跟公社求個情:「安安,如果大隊提前把豬殺了,會受處分嗎?」
全場寂靜。
面對一雙雙希翼的目光,無異於把姜安安架在火上烤。如果她說拒絕,社員們會以為她冷心冷肺,二房好不容易經營的名聲毀於一旦,還會受到排擠。
但如果她大包大攬,結果公社的處罰還是下來了,社員們也會覺得她沒能力,日後開展活動沒人再支持她。
姜安安抬眸看向羅家旺,眼神乾淨澄澈,抿著唇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說。
可就是這樣一雙洞察一切的目光,叫羅家旺心中猶如鼓錘,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可他也是沒辦法了,人可以及時送衛生所,豬怎麼辦?
姜安安沒有立馬答應下來,問:「那頭豬到底咋了?隊上負責看豬的是哪位?先看看有沒有救豬的辦法。」
羅家旺抬手指了下昏迷的王三嬸。
「……」行叭。
「不管怎麼說,先把人送去衛生所,順便去問問獸醫所找專家過來看看。」
羅家旺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正好他兒子套好牛車,社員們幫忙把夫妻倆搬運到車上,又派了黃會計一同去幫忙。必要時大隊先墊付醫藥費,回頭再找王家要。
王老三他爹早就死了,他娘這些日子正好走親串去看女兒了,家裡可巧就剩下夫妻倆。
黃會計彎腰撿起地上那截命根子,心裡膈應得要死,發誓等到了衛生所好好洗個七八十遍才罷休。
很快,牛車便晃晃悠悠地走遠。
人是送衛生所了,但天氣冷任由大肥豬睡在外面會著涼,羅家旺剛準備指揮社員們往豬圈裡抬。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道清潤的男音:「我懂點獸醫方便的知識,可以幫忙看看大肥豬。」
眾人齊齊回頭。
「周知青?」
只見周應淮大步走上前,引得周圍陣陣譁然。
「城裡來的知青連豬都沒見過吧,怎麼可能會看豬病?」
「如果他真的有辦法呢?讓他試試,萬一豬保住了,還不用挨批評。」
「豬本來沒事,被他治死咋辦?」
甚至還有人暗戳戳打算,如果豬出了問題正好可以推到周知青頭上,訛上一筆錢。
社員們心思各異。
羅家旺遲疑地問:「你真會看豬病?」
周應淮:「我的確會,以前在……單位的時候有相關任務。不過我不能保證一定會救活它,得先看它怎麼了。」
姜安安詫異地挑起一邊眉梢,什么正經單位還有學給豬看病的任務?
羅家旺思考片刻,多拖一分鐘大肥豬越危險,最後咬咬牙道:「你先給豬做檢查,如果要用藥咱們再商量。」
得了準話,周應淮蹲下身開始檢查那頭大肥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肥豬口吐白沫,眼神空洞迷離。渾身上下唯一受傷的便是屁股,有明顯撕裂的痕跡,且還流著血。
此情此景,發生了什麼事自然不言而喻。
姜安安見他停下手,臉上表情一言難盡,問:「怎麼樣?」
小姑娘眼睛圓溜溜的,黑白分明。
周應淮下意識不想污了她的耳朵,衝著羅家旺使了個眼色,兩人到一旁似嘀咕起來。
社員們幾乎快急死了,他們看見大隊長一會兒驚訝,一會兒憤怒,一會兒懷疑人生的模樣,心裡也跟貓抓似的好奇不已。
可惜羅家旺什麼都沒說,宣布大肥豬吃錯了東西,睡一覺就好,便揮揮手打發社員們回家睡覺。
至於周應淮拿著手電筒摸黑上山,半夜熬製解毒草給豬吃,社員們也無從知曉。
翌日。
大傢伙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爭相趕往豬圈,果真看見大肥豬活蹦亂跳,能吃能喝,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放回嗓子眼。人一旦沒了煩惱,愈發好奇昨夜發生了什麼。
等黃會計回到大隊已經是中午,社員們端著大海碗奔出來將他團團圍困在中間,七嘴八舌的詢問。
「黃老三那玩意兒還能接回去嗎?要是不能,他豈不是成太監了?」
「他們大半夜摸去豬圈幹啥呀?」
「黃三嬸是不是又被揍了?」
……
黃會計蹙緊眉頭一副便秘樣,踟躕著不知如何開口,急得他老娘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罵罵咧咧:「是男人就爽快點,婆婆媽媽跟娘們似的。」
男人最不能忍受被說成娘們,黃會計只好吐露實情:「據王老三婆娘的口供,他昨晚喝多酒開始揍人。黃三嬸受不了跑到豬圈躲,卻不想王老三緊隨其後。王老三到了豬圈,看到大肥豬獸性大發。黃三嬸為了保護大隊財產,才絞斷他的命根子……」
消息炸裂,所有人聞所未聞,刷新他們的三觀。
「已經報警了,公安還在等黃老三清醒問話,我是來找姜安安一塊去衛生所的。」
朱婆子不贊同地說:「找安安做什麼?她一個未婚小姑娘如何能聽這些腌臢事,老婆子我辛苦點,吃點虧,跟你一道去。」
黃會計:……
社員們:……
甭管她說得再大義凜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朱婆子可是南溪大隊的八卦頭子。
「聽說家暴犯法,黃三嬸決定要舉報丈夫,這事歸婦聯管。」黃會計解釋一句,急匆匆往姜家趕。
社員們聞言個個瞠目結舌,有些打過媳婦孩子的大老爺們臉色徒然發白。
男人打媳婦這不是天經地義麼?夫妻倆誰沒發生過口角動過手,祖祖輩輩都這樣,自家的家務事怎麼還遭來警察和婦聯部門呢?